在法国生活了6年，深深体会到最近几年来“新世界”的崛起对老欧洲葡萄酒行业的冲击。在波尔多众多小酒庄由于经营不善而纷纷倒闭，直至朗格多特接受欧盟资助而大面积铲除葡萄园，以葡萄酒文化深深自豪的法国虽然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没有失去惯有的自信。
不久前我在对法国葡萄酒与烈酒协会主席的采访中提到“法国葡萄酒危机”时，他即下的反应是，“危机”一词夸大实情，法国低档酒自然会受到冲击，但是高档酒龙头老大的地位是绝不会动摇的。
有意思的是，就是在我去采访受危机影响最严重的朗格多特地区，得到的结论也是惊人的一致。而且LR的总经理还一致强调，“我们地区的酒价格虽然低廉，但是却拥有家族的灵魂，风格各不相同，与新世界千篇一律的工业酒没法相比”。
那么，智利这个风头正盛的“新世界国家”难道真生产不出能威胁法国高档酒市场的葡萄酒吗？其大批量生产的中，低档酒又全都是千篇一律，没有灵魂的吗？
受到第一届Carménère品尝赛组委会的邀请，我作为评委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有机会亲自揭开心中的疑问。
“新世界国家”并不新
老欧洲国家习惯把一些没有葡萄酒种植和消费传统的国家统称为“新世界国家”。事实上，智利的葡萄酒历史可以远远追溯到16世纪时期。准确说来，当时的西班牙传教士从1518年开始在圣地亚歌附近种植葡萄和酿酒，以提供教会弥撒所需。1830年时，在法国人Claude Gay的推动下，智利政府设置了国家农业研究所，在同一时期引进了欧洲优良的葡萄品种，从此智利葡萄酒业进入了新纪元。长久以来，由于受到殖民国西班牙的限制，又受苦于20世纪70，80年代政治的不稳定，导致大面积的葡萄园被拔除。1980年，智利葡萄种植面积仅有106，000公顷，仅相当于1938年水平。
直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伴随着政治的稳定，欧洲酒庄的投入，智利的葡萄酒经济才开始复苏。所以说，智利这个国家，虽然被列为“新世界”的行列，从历史角度来考虑，却并不那么新。
我如果这么说，估计会遭人反驳。实际上，老欧洲评判“新旧世界”的标准中，还有一项是关于葡萄种植以及酿造手法的。这其中就牵涉到了一个关键字“风土条件”。
风土条件是不是法国的专利 ？
风土条件在法语中是Terroir，这是我在法国品酒课程中学到的第一个词。用了几分钟就记住他的含义，却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跑遍了法国各大葡萄酒庄才敢说真正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风土条件”的书面解释是，影响葡萄生长的土壤(地表和地底层)、气候（微型气候）、降雨，光照，以及在适当的地方种植合适的葡萄品种，这些条件影响著葡萄酒酿制的特色与风味。所以在每个不同的区域范围内便会酿制出具有不同特色的的葡萄酒。而法国的法定产区制度便也是从这个观念而来。
顺便提一句，我在Google上搜索“风土条件”一词时，出来的相关链接全都是有关奥比昂酒庄的文章，这么看来，这个词好象成了法国葡萄酒的专利。
然而，是不是上帝特别眷顾法国，才赐予了这份绝无仅有的“财富”呢？我在去年10月Madiran采访Montus酒庄时，就特别注意了这个问题。Montus被列为世界最优秀的100款酒，法国最优秀的前10款酒，在90年代时，曾经就“风土条件”的问题引起了惊涛骇浪。酒庄的经理兼总酿酒师Alain Brumont先生在买下一片高地后，将积水冲下坡的土层用机器重新推到山顶。这个举动被INAO机构认为人工改变了风土条件，所以其酿制的酒也没有资格得到AOC的称号。如今，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据说，Montus酒庄那片高地的一部分面积被重新确定为AOC产地，其余的部分要观察15年才能给予批准。
一位很资深的记者搞笑的说，“Romanée Conti的土地在18世纪的时候就已经被Hautes Cêtes的土壤给补充过，相比较起来，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么说来，风土条件并不是天生丽质，也是可以后天弥补的？
在智利，我观察到了一股回归“风土条件”的潮流。一部分讲究质量的庄园，也开始先拿土壤去分析，然后再决定种植的葡萄品种。某些地段，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探索徘徊以后，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出路。比如说Casablanca地区以生产白葡萄酒而闻名，更是被某些业内人士称为“智利的勃艮地”。而Maule地区也被公认为世界上最适合种植Carménère品种的地区。
风土条件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神秘。法国几个世纪的葡萄种植酿造历史从来没有间断过，自然对其深有研究。但Terroir不是某个国家特有的，智利等所谓的新世界国家好的地域比比皆是，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开发。记得我在采访Château Pape Clément的董事长Bernard Magrez时，他也曾经说过，“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具备生产好酒的条件，合适的风土条件只是缺乏发现".
Carménère 惊艳！
当我们说到阿根廷，立马想到的便是Malbec；当我们谈到澳大利亚，马上联想到shiraz，当我们谈到Saint Emilion，真命天子毫无疑问是Merlot。那么说到智利，我们能联想到什么呢？
这就是智利葡萄酒业面临的一个棘手问题。智利的气候土壤条件堪称世界一流，凡是能叫得上名字的葡萄品种，在智利都可以找到适合的种植条件。那么在Chardonnay, Merlot, Cabernet Sauvignon等等品种之间，究竟有没有一个品种最能代表智利的风格？经过多年的探索以后，专家们开始把目光聚焦在Carménère身上。
Carménère是一款比petit verdot还要晚熟的葡萄品种，原产自波尔多，与其他葡萄品种一起在19世纪时被引进。在众所周知的根瘤蚜虫病害席卷欧洲以后，波尔多的葡萄农们决定不再大面积的种植，从此他就在正式的场合销声匿迹了。今天，仅有极少数的波尔多酒庄继续用他来酿酒。
由于当时人们分不清楚Merlot与Carménère之间的区别，这两个葡萄品种一直是混合种植的，而且在同一时间收割。很显然的，当Merlot熟透的时候，Carménère还处于由青转红的阶段，所以酿出来的酒的质量也就可想而知的糟糕了。直到1991年，法国蒙比利埃葡萄酒大学的一个老师去智利研究工作时，才发现一些Merlot 的植物象征不是那么符合传统。他将一些标本运送到法国研究室，三年后才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这些被误认为是Merlot的葡萄品种实际上是已经消失多年的Carménère。
最超前的两个酒庄：Carmen 和De Martino 马上决定分开种植两个品种，并于1999年推出了第一款用100%Carménère酿的酒。效果是立马见影的，这款命名为Reserva de Familia 的单一 Carménère葡萄酒售价为1万8千贝索，折合25欧圆，创了历史新高，至今被公认为世界最好的Carménère 葡萄酒之一。
将Carménère与其他葡萄品种混淆的并不是只有智利的酒农，直到今天意大利种植的那4500公顷的Carménère仍然被当成Cabernet Franc来销售，让人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曾经观察过这个植株，从肉眼上来看，他的芽尖和叶片微呈褐红色，事实上，Carménère这个词来自于法国“麦芽糖”的词根，指的就是其颜色。与其他的葡萄品种比较起来，实在是很好分辨。
今天，智利葡萄酒行业有一个共识，就是将Carménère当成智利葡萄酒业的泰斗和代表来发展。至于是偏重于100%的单一Carménère，还是偏重于有45%以上的Carménère调和酒，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定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