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帕山谷的颠覆者

　　在美国加州，从卡利斯托加沿29号高速公路到纳帕山谷，只有50公里路程。1965年，公路两侧只有20余家葡萄酒庄，10年后翻了一番，在1978年时达到54家。又过了10年，酒庄猛然增到204家。从气候、土壤到酿造水平，纳帕山谷无不得天独厚，已经成为“新世界”葡萄酒的代表，美国的波尔多。

　　高大的城堡、石阶上的青苔、古老得说不清年代的雕像，伴着箍桶匠的丁当锤声，是波尔多的传统。张扬的酒窖、漫山遍野的葡萄园、没有葡萄酒家族背景的投资人，是纳帕山谷的传统，这个传统，正是建立在不断颠覆旧传统的基础之上。

　　上个世纪70年代，纳帕山谷的传统酒窖千篇一律：一座高大的钟楼式建筑，白色的外立面爬满绿色植物。在钟楼下面，是谈生意的接待室、生产车间，还有地下酒窖。1972年，英国金融记者彼得?牛顿决定在卡利斯托加南部投资建庄，成为颠覆者老式建筑传统的第一人。

　　斯特林葡萄酒庄主建筑的灵感来自爱琴海上基克拉泽斯岛的修道院，钟楼白色的外墙四周，碧绿挺拔的柏树格外醒目。高空索道从酒窖直通厂房，客人从100米高空御风而行，整个葡萄园一览无余。

　　彼得.牛顿给纳帕山谷开了个好头。在他以后，一批接一批没有葡萄酒生产经验的阔佬投资纳帕山谷葡萄园，建筑风格大胆的酒窖层出不穷，吸引眼球的目的是卖酒。

　　紧邻29号公路，状如飞碟升空的奇异外形，“作品1号”成为20年来纳帕山谷名气最响的酒庄。合伙人的目的很单纯：靠声誉赚钱。他们真的做到了，1980年这里一瓶酒只卖30美元，今天则高达90美元。每天，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在导游的带领下，首先到达酒庄的最高点——形状像正在上升的飞碟的圆盘形建筑，再沿着布满纪念品的走廊拾级而下，进入光线柔和的酒窖，隔着玻璃幕墙观看排排酒桶。侍酒师恰到好处地端上杯杯美酒，导游招呼大家坐到走廊上：“我建议大家喝一杯，风景美不胜收。”参观到此结束，导游匆匆跑开接待下一拨游客。

　　“作品1号”走廊上的酒，一杯只有4盎司（约合113克），开价25美元！这就是纳帕山谷的生意经，它让游客心甘情愿花100欧元只拎回一瓶酒。要知道，15欧元一瓶的葡萄酒，才是美国普通消费者选购葡萄酒的心理价位。

　　
  波尔多：酒香也怕巷子深

　　在法国，越来越多的酒庄主人也开始明白吸引眼球的重要。位于波尔多地区的阿萨克庄园曾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庄。传统的查尔特勒修道院毫无动人之处，既无辉煌的酒史，也无招人的艳史。1986年，主人菲利普?拉乌决定翻修它的时候，面临新与旧的选择。他说：“我决定赌一把，用现代手段翻修它，让大家望一眼就看得出主人的个性。”菲利普?拉乌让建筑师放手去干，主宰波尔多数百年的传统——古堡高高的尖塔，深灰色的石板瓦——在这里被彻底颠覆。走进阿萨克庄园，人们看到了色彩鲜艳的蓝色外墙（建筑师自陈灵感来自波尔多液）、金属大门、轩敞明亮的玻璃大窗，“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张之后，阿萨克庄园迅速成为波尔多知名度最高的三大酒庄，成为波尔多旅行社重点推介路线。菲利普?拉乌洋洋得意：“在好建筑的影响下，庄园葡萄酒从此大销特销。大家看到我的庄园，感到愉快，觉得这里的酒更接近现代生活。相对于波尔多高大古老的城堡，我的庄园更让人乐于亲近。”

　　远眺科斯-德埃斯图内尔庄园，好像到了神秘的东方。绿油油的葡萄田深处，中国式宝塔玲珑喜人，强烈的视觉对比，让游客患上审美疲劳的双眼为之一亮。颠覆波尔多传统的鼻祖，其实就在这里。始建于1876年的庄园，100多年里翻修了无数次，第一代主人是钟爱中国艺术的路易-加斯帕尔?德埃斯图内尔，他让设计师“无拘无束地”思考，建一座投主人志趣的葡萄酒庄。于是，这座庄园“第一次告诉大家，葡萄酒酒标上绝不是只能有城堡的形象”。阿萨克庄园翻修的时候，科斯-德埃斯图内尔庄园的宝塔给主人提供了创新的勇气，菲利普?拉乌说：“大家总喜欢跟在开路先锋的屁股后面。”

　　颠覆传统的闸门一旦打开，灵感源源涌出。法国圣雷米的罗马南庄园的酒窖，有一个响亮的别称——“教堂”。为了修造这座举世无双的“教堂”，设计师先挖空一座山坡，酒窖建好后，又在外面覆盖岩石泥土，恢复山坡的形状。山中“教堂”的造型大胆泼辣，穹顶距地面17米，给游客留下深刻印象。酒庄总经理说：“给老树整枝、插种新苗、造就一款知名的好酒，仅凭这些远远不够。为了猎取永恒的经济利益，一定要把葡萄田的风光和酒窖的生意完美结合在一起。”好奇的游客心满意足地离开“教堂”，这里生产的葡萄酒，40%都卖给他们。 


　　好酒窖，坏酒窖

　　早在公元前1世纪，人们就知道：“酒窖的窗户应该朝北。要不然到了中午，炎热的阳光会让葡萄酒发酸变质。”今天，修建好酒窖的基本法则与2000多年前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古罗马农学家科卢梅拉在公元1世纪补充说：“储藏葡萄酒的房子必须远离炉灶、烟道和垃圾堆等所有散发恶臭的地方。充满死水的蓄水池也不该和酒窖比邻，那里水汽蒸腾熏坏了美酒。”酿酒的季节，罗马人在一间大屋子里挑选葡萄，压榨鲜汁，发酵装罐，送到地下室陈年。直到今天，我们生产葡萄酒的过程与当年也还是大同小异。送进酒窖的葡萄酒一般放到橡木桶里陈酿，10℃～14℃的温度最适宜，湿度70%。陈酿装瓶之后，古老城堡的内部环境最适宜藏酒，这里温差不大，终年凉爽宜人。到了现代，喜欢收藏好酒的人，有实力的可以自建家庭小酒窖，买一个电子酒柜就可以了。如果只是日常消费，到超级市场随喝随买最方便。

　　法国贝热拉克葡萄酒产区一个典型的传统酒庄，这个与波尔多产区相连的著名酒乡如诗如画，曾是中世纪古城所在地。

　　纳帕山谷的克劳斯?佩卡斯酒庄拥有克里特岛风格，玫瑰红和橘色的外形让它看起来有纸的质感。它与彼得?牛顿的斯特林酒庄相隔数公里，邻居抱怨说，这座“畸形”的建筑破坏了含水层，又和周围景观格格不入，以致后来引起诉讼。不过，克劳?佩卡斯酒庄吸引观光客并掏空的他们钱包的能力，在纳帕山谷属于一流。

　　始建于1876年的科斯-德埃斯图内尔庄园充满东方风情，是波尔多地区最早标新立异的葡萄园，“第一次告诉大家，葡萄酒酒标上绝不是只能有城堡的形象”。

　　“作品1号”主建筑的外观，像一架腾空欲飞的UFO，紧靠公路，造型张扬，让它成为纳帕山谷最受欢迎的观光酒庄。

　　在纳帕山谷，颠覆者亦会遭到颠覆。克里斯琴?穆克斯的普雷特吕斯庄园，与“作品1号”的醒目外观形成鲜明反差。尽管紧邻29号公路，却难以发现。主人说：“我只给设计师圈定了一个原则：希望他造一座看不见的酒庄。”外绷铁丝网的玄武岩外墙有效地挡住了炎炎烈日，玻璃幕墙后面的酒庄凉爽宜人。普雷特吕斯酒庄被当地人誉为“隐形战机”。石墙材料取自当地山谷，是深得“最低限度派”艺术精髓的设计师的神来之笔，他说：“这道石墙的材料取自孕育美酒的这片土地，在我手里得到诗意的升华。我的作品堪称21世纪酒庄的开山之作。不过它太张扬了，不适合波尔多。”酒庄总耗资380万美元，这笔钱在纳帕山谷，不过是毛毛雨。

　　纳帕山谷最早的建筑革新者彼得.牛顿的斯特林酒庄生意兴隆，以至人们带点嫉妒地说，用“斯特林”给酒庄起名字，真是恰如其分（英语里sterling一词，是英国货币的统称，有时特指英镑）。

　　法国圣雷米的罗马南庄园，建筑师淘空山坡建起酒窖，别号“教堂”，引来游客如潮。

　　颠覆者越来越大胆。位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克劳斯?乔丹酒庄，计划今年年底竣工。设计师大胆使用钛合金材料做屋顶和立柱，游客通过飞机舷梯一样的通道进入酒窖。主人说：“我们可不愿意在这里复制一座勃艮第标准式样的酒窖，我们需要一座加拿大本土风格的酒窖。”

　　波尔多的阿萨克庄园，现代前卫的建筑风格促进了葡萄酒庄的繁荣，充分体现了不破不立的哲学。

　　在波尔多的拉菲特.罗思柴尔德庄园，推开厚重的金属大门，穿过一条100米长、烛光闪烁的走廊走进酒窖，你看到的橡木桶呈八角形环状排列在大理石柱的四周。突破传统的设计并不只是为了猎奇，环状排列的橡木桶让工人操作的时候，1年里少走300公里。建筑师的草图，当初被视为“疯狂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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