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将军说,卢瓦尔河谷是孕育法兰西精神的地方。
卢瓦尔河谷的辉煌和荣耀,来自于河两岸雄伟而又璀璨的城堡。自从中世纪开始,这里已是法国王室和贵族的休闲地了,因此这儿也被誉为是法国文艺复兴运动的摇篮和精神的圣地。
王尔德说:“卢瓦尔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河流之一,整条河的水面上,有一百个城镇和五百个城堡的倒影。”
而巴尔扎克在他的《河谷中的百合花》里则写道:“在这片梦幻般的土地上,每移动一步,都会发现一幅崭新的图画展现在眼前。而画框就是一条河流或一个平静的池塘,倒映着城堡、塔楼、公园和喷泉。”
卢瓦尔河下游的昂布瓦斯镇则散射着文艺复兴时期的魅力。伟大的莱昂纳多•达•芬奇生前最后的绘画全都完成于小镇,镇上美丽精致的搭楼绘画也都出自于大师之手。莱昂纳多•达•芬奇在卢瓦尔河畔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四年,最后长眠于昂布瓦斯镇的圣于贝尔堂。
卢瓦尔河是法国最长的河流,从起源地阿尔代什一直到圣纳泽尔流入大西洋,全长达一千公里左右。宽阔舒缓的卢瓦河沿岸,长满了葡萄树。葡萄园从上游中央山地的圣普桑产区到港口南特产区,中间流经都兰产区和安菇产区,卢瓦尔河谷葡萄产地总共拥有五万公顷的葡萄园。
卢瓦河谷种植葡萄的历史十分悠久,据能查到的资料显示,早在公元一世纪时,当时的高卢人就已开始在卢瓦河上游地区种植葡萄了。而最晚的下游地区,到了公元六世纪时,也有了自已的葡萄园了。
当时因为水运比较方便,卢瓦尔河谷的葡萄酒贸易非常发达和兴旺。在公元七世纪,巴黎、布列塔尼以及英国的葡萄酒市场十分繁荣的时期,卢瓦尔河谷的葡萄酒就占有了绝对主导的地位。而当时所有的葡萄酒中,要数安茹产区的酒最为著名。
由于权倾一时的安茹公爵准许设立葡萄酒的运输和专卖,所以早在波尔多酒兴旺之前,安茹葡萄酒便已在英国打开了市场并占据了主导地位。即使一千年以后的今天,在英国说起安茹葡萄酒,依旧能让老一辈的贵族们心动不已,十分怀念。
我的卢瓦尔河谷之旅,就是从安茹开始的。
从卢瓦尔河谷的首府图尔坐车前往安茹,只需一个小时的车程。安茹坐落在卢瓦尔河谷地的中游,沿着河谷往南延伸,虽然只有两千公顷的葡萄园,却有着十几个AOC法定产区。由此可见这个地区拥有的复杂的地形、丰富的葡萄品种以及多元的葡萄酒酿制法。
在安茹的索肖酒庄,我有幸遇见了一位名叫瓦第纳的老人,因为据说他是很多年前那位法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金雀花享利”伯爵的后代。
所渭金雀花享利伯爵,便是法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公属国安茹国的国王享利伯爵。由于他喜欢在头盔上插一枝金雀花,所从人称金雀花享利。当年金雀花享利俊逸潇洒,倜傥风流。他最得意的一招也是轰动当时法国王室并为这位金雀花享利在历史上留下盛名的事,便是他竟然使法王路易七世的王后阿莉埃诺改嫁投入到了他的怀抱。由于阿莉埃诺的改嫁,享利的领地在原有的安茹、曼恩、都兰和诺曼底外,又增加了阿基坦公国。这时,享利统辖的领地竟比王室领地还大五倍。不久,享利又继承了英国王位。这时,他便建起了他身兼英国国王和法国安茹国伯爵的金雀花王朝。从此金雀花王朝便成为法王统一法兰西的最大障碍。
虽然在法国的历史上,安茹国的享利伯爵是作为阻碍法兰西统一的反面人物被载于史册的。但是他在统领金雀花王朝时,开放酒令鼓励葡萄酒贸易却作为一份奠定了法兰西葡萄酒的世界地位的功劳而被人们记忆至今。
那位叫瓦第纳的老人浑身漾溢着贵族气息。不仅说话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之间也充满着文雅和分寸。全无了我曾见过的酒农或庄园主身上的那份质扑和勤劳,连给我品酒的感觉都是与众不同的。
他拿出杯子,为我倒上一杯桃红葡萄酒。他说这是一款名叫诗南的葡萄酿制的酒。而作为葡萄品种,诗南在整个法国已基本上没有了。因为诗南的栽培条件十分复杂,不但要有符合它生长的土质,还要有适合的光照,甚至连风向都十分讲究。如今,安茹产区作为诗南的家乡,还保留着一块种植土地,而且是法国唯一用葡萄品种来命名的法定产区。索米尔说,跟当年一样,诗南历来是贵族喝的酒。在金雀花王朝时期,诗南使安茹的酒占领了英国甚至欧洲的市场,而今天,诗南同样是有钱人的饮品,并被历任法国总统作为国礼送给世界上最显赫的人物。
经瓦第纳如此这般的一番提醒,我顿时感到手中的这只酒杯竟沉甸甸起来。我轻轻的喝了一口,说实在的并没有喝出些特别的地方,比我喝过的其他产区的酒似乎多了些单宁成份,酒的结构似乎也强烈些,喝到嘴里有一股烈酒的刺激。我并不太适合喝这样的酒,但一般好酒的酒体都是强烈的,所以这款诗南酿制的酒一定是好酒,否则也不可能在欧洲和英国有这么高的知名度,更不可能会被法国人当成国礼。
距离索肖酒庄不远,靠近卢瓦河下游的河岸上有一家餐厅。因为已是吃午饭的时候了,瓦第纳拿起两瓶好酒执意请我去那儿吃饭。瓦笫纳跟郎斯是朋友,所以当瓦第纳将我介绍给他时,郎斯显得特别的高兴和激动。他告诉我,两年前他刚刚去过上海,当时是巴黎美食协会专门组织了一个厨师代表团去中国访问。他说,上海给他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有很多人建议在上海开正宗的法国餐厅,他听了建议很心动。他说很有可能,再过几年,他的这间餐厅就有可能在上海开分店。
原以为他只是个开餐厅的,可是一聊起来,才知道他是个庄园主,这餐厅只是他的门面,因为他喜欢交朋友。而他的酒庄就在餐厅后边的那座小山坡上,山坡上的那一大片葡萄园以及葡萄园下的那个酒窖,才是他真正的家园。
山脚下树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拉丁文和法文写着河岸酒庄的字样。
没想到这顿中饭竟又吃出了一段记忆。这间坐落于卢瓦河边的餐厅的老板朗斯先生,竟然拥有着这个地区最古老的酒庄。史料记载,这木牌上面的拉丁文,是当年路易十六题写给朗斯的祖先的。据说,当时路易十六正在参加河岸边上的一座教堂的奠基典礼并用拉丁文为教堂题写了经文。在回程途中路经河岸酒庄并小息片刻,期间因喝了一杯好酒而兴奋不已,主动为酒庄题写名字。所以,如今拉丁文“河岸酒庄”和旁边的圣东尼大教堂上的拉丁经文,已成为卢瓦河边的两处人文痕迹而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兴趣。
吃完饭便跟着郎斯去他的酒窖,因为他说他的记忆全在酒窖里。一走进埋在山坡下的酒窖,我就如同走进了时光隧道,几乎所有的酒架和酒全是老的,上面萦绕着丝丝蜘蛛网。郎斯用个手电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他们家族的历史。早在1701年,他们的祖先便来到卢瓦河边开创家业。因为对皇帝的忠诚而成为当地著名的保皇派。所以在波旁王朝以及拿破仑当政期间,是家族最辉煌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巴黎做官,酒庄的酒也成为凡尔赛宫内的贡酒。但后来因革命而废除了立宪,他们家族便开始衰弱了,好在后来的人勤奋努力,一门心思酿酒而再不过问政治,到了朗斯祖父这辈,河岸酒庄再次兴旺起来。
在一个酒架前朗斯停了下来,他用手电照着拿下一瓶酒给我看,虽然这酒瓶因岁月长久封尘而沾满了泥巴,但透过手电光我依旧能看见瓶中的晶莹和清澈。郎斯说,这瓶酒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而关于这瓶酒,还有一个浪漫的故事。
大约在40年前,酷爱藏酒的他跟着父亲在一位贵族家玩,无意中看到了这瓶标着1921年的酒。郎斯回忆说:“当时看到这酒,心里便一激动。因为这酒的色泽一下子吸引了我。我知道眼前这瓶酒不仅仅是因为几十年而珍贵,更因为是一款好酒,而且从这酒的色泽和清纯度上可以判断,这款酒一定够得上顶级了。”
这天下午,这款酒竟让郎斯坐立不安起来。酷爱酒并正在收藏酒的他十分想得到这瓶酒,但因为是第一次去人家里,不太好贸然开口。倒是主人的女儿看出了这个年青人的心思。在晚餐上,这位姑娘主动问郎斯,是不是很喜欢她家的这款酒。郎斯立刻说这简直就是一款不可多得的,相信以后很少再可能出现的好酒。
两人的对话让主人听到了,于是他问朗斯:“先生,你出多少价来买我的这瓶酒?”主人并不知郎斯年纪轻轻已是个收藏酒的专家了。他随口问的这句话竟改变了两个年青人的历史。
郎斯回答说:“先生,您这款酒是没有办法用价钱来衡量的,至少我是出不起这个价钱。但我喜欢,你若答应我就会经常来看看的。”
就这样,郎斯为了这款酒,竟每周都往他家跑。痴迷之心感动了这家老小。老人想把这款酒送给小伙子,而姑娘也因郎斯如此执着而动心。最后的结果是老人将酒和女儿一起送给了郎斯。后来老人说出了心里话:“虽然决定将酒送给小伙子,但总还是有点舍不得。既然因酒生情女儿爱上了他,便也有了安慰。女儿过去了,这酒不还是在自己家里吗?”
这就是朗斯的记忆,一段跟酒有关的淡淡的爱情。虽然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但我相信在朗斯心中,这份爱一定跟那瓶陈年老酒一样,在岁月中透着晶莹和清澈。
提起卢瓦尔河谷的葡萄酒,有一个人的名字是必须要提的,那就是被誉为法兰西民族英雄的圣女贞德。在卢瓦尔河谷的西北面,有一座小城叫奥尔良。当年贞德就是在这里带领法国军队大败英军,从而激起了法兰西人民的高昂的爱国热情和战斗意志,取得了百年战争的最后胜利。
因为贞德,奥尔良的葡萄酒在法国和英国都十分有名气,而真正的奥尔良葡萄酒则人都产于奥尔良边上的萨韦涅尔酒庄。
萨韦涅尔酒庄距离奥尔良小城不到十公里,我们开车前往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到了这个被称之为是英雄产区的地方。
萨韦涅尔酒庄之所以被称之为英雄产区,那就要功归贞德了。当时,英军三万人马包围了奥尔良,贞德便召集起萨韦涅尔酒庄的酒农们,让他们拿出最好的酒来招待英军。这一招果然奏效,英军竟连喝三天三夜,个个都喝得酩町大醉。这时贞德向法王查理七世表示,她听到了来自天国的呼唤,要她赶紧率领法军消灭英军。查理七世同意了贞德的请求,命她率精兵趁英军大醉之际将其消灭并解奥尔良之围。贞德的到来,使城里的军民士气大振,他们配合贞德里应外合终于打败了英军。贞德胜利的消息令正在兰斯加冕的查理七世欢心鼓舞,在加冕结束后,他亲自将萨韦涅尔酒庄命名为英雄产区。
英雄产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跟当年贞德大败英军有关。因为他们的祖先便是当年牿劳英军的酒农。为了纪念他们祖先的壮举和贞德的一世英名,萨韦涅尔酒庄至今还在生产一款名为贞德的甜酒。这酒的颜色浅淡口感舒缓,喝在嘴里十分的柔和。如今,每一位来萨韦涅尔酒庄参观的人,走时几乎都会带几瓶贞德酒回家。
当然,萨韦涅尔特殊的土质也是让这个葡萄产区声望特别显耀的原因。尤其是萨韦涅尔独一无二的紫色岩和页岩土,使得出产的葡萄酒中有着强烈的矿石、蜂蜡、洋槐花以及熟透了的水果香。所以,萨韦涅尔的葡萄种植面积并不多,只有三千多公顷,但区内却有二个独立的法定产区,分别是罗什摩恩和库雷塞朗。这在整个法国都是不多见的。
就在准备离开萨韦涅尔时,得知著名的希农产区就在边上,心不由得为之一震。许多人都知道希农是法国葡萄品种最丰富的一个产区,希农生产的葡萄酒充满着新新人类的元素。比方说希农产区的酒农在贮存葡萄酒时,除了传统的橡木桶以外,还用钢桶,这在法国其他产区是很少见的。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希农在历史上曾经是法国许多文人和艺术家会聚的地方,而最富盛名的便是法国著名作家乔治·桑。
乔治•桑从小便在希农长大,十三岁时进入巴黎的一个修道院,五年后她回到希农发愤读书,这期间她创作了她的第一部小说《安蒂亚娜》。小说提出了妇女解放的问题,因此引起了社会的密切注意,希农和乔治•桑更是名声大震。而波兰钢琴家肖邦正是读了她的这部小说而慕名第一次来到了希农。从此希农成了乔治.桑爱情的故乡,她一生中写给肖邦的大部份情书,都是创作并完成于希农。1837年,乔治.桑与肖邦在希农开始了他们自己或许没有想到的在100多年以后依旧会被人提起并津津乐道的同居生活。
希农如今依旧保留着乔治•桑和肖邦共同生活的房子。只是房子并没有作为文物,而是一直有人住着。如今的主人是索拉家族酒庄的庄园主索拉先生。
索拉得知我从中国来,显得十分兴奋,他听我提起乔治.桑,竟吃惊的看了我半天。我知道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我是冲着乔治.桑来而不是因为伟大的希农红葡萄酒。
索拉说:“希农产区的红葡萄酒是用著名的品丽珠酿制的,由于希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品丽珠在这里生长的非常优秀,其品质的所有精华全都被希农的酒农们提练到了极至。所以,用品丽珠酿制的希农红葡萄酒口感圆润,酒体柔和并充满果香。由色泽纯度和味觉浓度来体现的希农红葡萄酒品质,已可媲美波尔多梅多克的上佳葡萄酒。”
在索拉的葡萄园里,我的口感欲望早已强烈了起来。说来也怪,这一路喝了那么多的酒,还很少有如此馋嘴的,我想这恐怕首先要归功于乔治•桑。
当年乔治.桑和肖邦同居时,每天都喝希农的红葡萄酒。乔治.桑把这款酒比作他们的爱情。在《乔治•桑情书集》给肖邦的第三十封信中,她写道:“我们彼此的心,红的已越来越象希农的葡萄酒了。”肖邦曾经披露,那时的乔治.桑天天喝酒,几乎喝的倾家荡产。后来她写的小说《木工小史》、《康素埃络》以及《安吉堡的磨工》等都是为稿费而写的。
所以,令乔治.桑如此钟情的一款酒,那是一定要尝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听说希农的酒可以媲美波尔多的梅多克好酒,而品好酒我一定是当仁不让的。
索拉将酒递到我跟前,那色泽红的如深红的玫瑰,难怪乔治.桑会联想到爱情。我的品酒水平还很浅显,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这酒去跟梅多克的酒作个比较,但我却能喝出里面的浆果味,我甚至还喝得出这酒不是放在橡木桶里陈酿的,因为缺少了橡木气息。我把我的体会告诉索拉先生,他说完全正确。因为希农葡萄园里长满了各种浆果,那种气息便会中和到品丽珠里,所以希农红葡萄酒有浓浓的浆果香味。至于不放进橡木桶里陈酿,主要是不想让橡木味串改了浆果的香气。
我告诉索拉,我之所以品尝出了浆果味,那里因为曾经在书上看到当年乔治.桑最爱吃这里的浆果了。至于这款酒不用橡木桶陈酿,我觉得完全是希农人的另类所致。既然100多年前乔治.桑就敢与情人在希农同居,那么一个半世纪以后的希农人,又为什么不能反一回橡木传统而用钢桶来标新立异呢?
索拉笑了,他说酒农只会种葡萄,而文人只能写文章。
在卢瓦河谷游历,有一个小镇是必须要光顾的。欧洲最权威的旅游指南《米其林宝典》是这样介绍索米尔的:“卢瓦尔河畔有300个美丽如画的小镇,如果你只想选择一个,那么就去索米尔。”
而法兰西文豪巴尔扎克当年在索米尔游历时则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法兰西有十颗明珠,那么索米尔就是其中的一颗。”
其实索米尔是个很普通的小镇,屋子是陈旧的,街道是老式的,甚至连居住在索米尔的人都没有一点新潮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极普通的小镇,却是卢瓦尔河谷的葡萄酒之乡,卢瓦尔河谷至少有一半的酒庄都围绕小镇而建,而跟小镇同名的索米尔酒庄更是大名鼎鼎,因为酒庄的旧址便是法兰西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文豪奥诺雷.德.巴尔扎克曾经住过并在此写出好几部世界名著的故居。
从图尔驱车,沿着美丽的卢瓦河往西行,你会看到像画一样的城堡沿何而立,在黄昏的夕阳里呈现的是那样辉煌和气势。尤其是那一抹粉红色的霞光,竟会像油彩一样尽情地涂抹在城堡的砖墙上,这种景象会让任何一个走过眼前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要凝视相望并被它所震撼。
这就是索米尔,一个真实而又虚幻的“天堂”,一个承载着法兰西文学史上最耀眼的明珠的圣地。当你得知在巴尔扎克著名的《人间喜剧》系列小说中,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作品全都是以索米尔为故事发生地时。你便会觉得索米尔本身就是一部生动的小说。
而在巴尔扎克跟索米尔有联系的多部小说中,最著名的便是小说《欧也妮.葛朗台》。这部小说的发生地点就是索米尔镇东边的那条满是木墙结构建设的小路上。
“……索米尔镇里有条起伏不平的街,小石子铺成的路面,走在上面会传出清脆的回声。街面窄而曲折,两旁的屋子却显得非常的宁静。这些屋子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虽是木结构的,却很坚固。有的屋子的横木上还盖着石板,在结实的墙上勾勒出蓝色的图案。而有的屋子则露出了破旧黝黑的窗槛,细小的雕刻已看不大清了,爱美的女人便会放上一盆石竹或者蔷薇。”
这就是巴尔扎克笔下的索米尔小镇。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为世界留下了几十个栩栩如生的人物。除了葛朗台和欧也妮以外,还有《于絮尔.弥罗埃》中的米诺莱、于絮尔、玛尚、克莱伯特和《比哀兰德》中的西尔维和洛格龙等等以索米尔人为原型而创作的生动的人物形象。
在巴黎的巴尔扎克故居内,存有一篇巴尔扎克的日记。日记记载了他当年之所以把索米尔当作他小说背景的原因。因为在他去索米尔旅行时,发现索米尔几乎聚集起了法国所有的性格独特栩栩如生的小人物,其中就包括欧也妮和葛朗台的原型。
巴尔扎克在这篇日记中这样写到:“这位叫都塞尔的先生是我居住的小旅馆的老板,每天坐在房间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反复数钱。有时没有客人,他就把已放起来的钱又拿出来数一遍。”
后来在小说《欧也妮•葛朗台》中,数钱便成了葛朗台最有性格的一个细节。
1960年,一位医生的到来,打破了小镇的宁静。这位名叫克莱特尔的外科医生把这栋旅馆以及后面至少50公顷的土地全部买了下来,开始镇上的人以为他要来这儿开诊所。而当看他连土地都要,便觉得此人来头不小,直到后来他种起葡萄,建立起了索米尔酒庄,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医生要当庄园主了。
一个医生怎么会最终成为了一个酒农了呢?如今75岁的克莱特尔神秘地告诉我,这个问题自从40多年前他来到小镇时,就有人问过他了。但每次他都是笑而不言,直到今天镇上的人都搞不清楚他来这儿的原因。
他说其实很简单,就是缘于他和他的家族对巴尔扎克的喜欢。尤其是他的父亲,从20岁到82岁去世,一生都在读巴尔扎克。同时,父亲还是个品酒师,有一次他来卢瓦河地区参加一个酒的品尝,无意中得知索米尔这个地方竟然有个巴尔扎克的故居,而且他最著名的几部小说全都在此完成。于是,父亲便带着儿子前来参观,这一参观他心动了。因为如今房子的主人是私人拥有,而房子后面又是一大片荒芜的葡萄园,父亲当时便有了把这房子和后面的葡萄园买下来的念头。后来,又来过几次,和这家主人谈判,最终如愿以偿。
克莱特尔先生陪我在他的这幢古董房子里参观,他带我到当年他父亲住的那间屋子里看,书架上摆满了巴尔扎克的书,他告诉我,这里有50多本巴尔扎克的书,全是他父亲读过的,而且在上面还作了笔记。他说:“这批书已是我们家族的无价之宝了,甚至比酒窖里的名酒都要珍贵。当年这户人家开始并不同意将这幢房子卖给我们,后来在交谈中,看到父亲有这么多书并且都在上面写有笔记,这个人感动了,他说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痴迷巴尔扎克的人。那天他对父亲说:‘这幢房子应该是属于你的。’而且他喊的价格很公道,几年后这家主人回来跟父亲聊天,他说,当年冲着这些书,他都不太好意思涨价了。”
克莱特尔告诉我,他父亲临终时,嘱咐他,一生中留下了两样宝贝,一个是私藏名酒还有就是这50本作过笔记的巴尔扎克的著作。但跟书相比,酒可以送人也可以卖掉,但书一本都不能少。
如今40多年过去了,索米尔酒庄的葡萄酒已是卢瓦河谷地的骄傲,多次代表卢瓦河谷的葡萄酒获得过多次世界声誉。比如1989年和1994年,两款品丽珠酒就相继获得欧洲葡萄酒金奖和世界最佳红葡萄酒的美誉。但对于索米尔酒庄的庄园主克莱特尔医生来说,他最在乎的是他至今依旧活在巴尔扎克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