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一项远离实验室的“高科技活动”,是品酒。世界顶级的名酒,是品酒师的舌头一锤定音,而不是仅凭科学的化验数据来论证的。
黄宏慧就是这样的一位品酒师,目前广西为数不多的葡萄酒品酒师。
黄宏慧的舌蕾在品味酒性之余,他的心神却孜孜不倦地去感悟社会与人生的况味。兴之所至,赋予笔端,于是便有幽默小品频频见诸广西区内外的报刊。如今结集出版,算是黄宏慧给自己的业余创作划了一个逗号;或者说,是他筑了登上艺术殿堂的第一级台阶。
“幽默是人类智能的最高形式……”、“微妙的常识,哲学的轻逸性,和思想的简朴性,恰巧正是幽默的特性,而且非由幽默中产生不可……”、“然而幽默到底是一种人生观,一种对人生的批评……”、“幽默是温厚的,超脱而同时加入悲天悯人之念,就是西洋之所谓幽默……”、“人生是永远充满幽默的,犹如人生是永远充满悲惨、性欲与想象的。”上面的几段话,是林语堂先生关于幽默的论述。
黄宏慧的幽默小品,颇得大师的真谛。他面对令人深恶痛绝的官场腐败和黑暗,面对人世的愚昧和庸俗,并没有形诸于色而怒发冲冠。他深知“当浸染习俗、熟悉世故的人们不再回到天真纯朴的境地时,文明社会日益充满着困扰,日益退化下去,于是人类变成他自己所产生的观念、思想、志向和社会制度的过重的重担的人类,似乎无法摆脱了这些重担。然而,幸之人类心智,有一种力量,能够超越这一切观念、思想和志向,而将它们付之一笑。这种力量就是幽默家的微妙之处。”
在官场幽默小品中,黄宏慧没有嘲讽和谩骂,而是从容宽厚的甄明事理。如《为官之道》,一个稳坐两届局长位置的Y君,他没有给反对他最厉害的那些人穿小鞋和抓小辫子,而是给他们委以难以实现目标的重任。到了年底,他们一个个向他递交辞职报告,之后他再安排那些拥护他的人。“就这么简单!” Y君酒后吐真言。像闲谈一样,从清淡的文字中,却透出官场的险恶与机巧权术。在《领导意图》和《教训》中,两个关于招待上级领导吃饭的故事很有趣,颇具讽刺意味,但我们在字里行间,看不到讽刺的尖锐与刻薄。作者是一位冷静的旁观者,在不加矫饰的淡然叙述中,让人心灵启悟,从而洞明饭桌上的官场冷暖。
《不敢陪领导喝酒》的故事有如搞笑,但细细品味,“下级绝对服从上级”的原则,已经被“领导们”糟蹋得猪狗不如,我们还笑得开心起来吗?这是笑话和幽默的不同之处。笑话有可能是杯白开水,喝了笑了就完了;幽默则是一杯醇酒,喝了笑了却品味再三。幽默除了有趣和可笑,其最显著的特点,是意味深长。
在生活幽默小品中,黄宏慧的“立意态度,也各有不同,有的酸辣,有的和缓,有的是鄙薄,有的是同情,有的是片语解颐,有的是基于整个人生观,有思想的寄托。”如《猴仔外传》和《同窗趣事》,把小人物处世的微妙和尴尬娓娓道来,却让我们从中顿悟到这些“趣事”的苦果。
林语堂先生说:“最上乘的幽默,自然是表示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在《黄君趣事》中,黄君中大奖后想做什么,几乎和洋洋大观的《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许三观不遗余力地追求“平等”如出一辙;然而《黄君趣事》不过只短短的500多字而已。可见幽默的情境是深远超脱,渗透道理的。在《最感兴趣的话题》中,作者把对拜金主义的批判,通过三位评委与三个女模特之间的对话情境来展示。编导听后的苦笑,是温厚的幽默把批判的锋芒“冲淡”,却让你进一步感受到统领社会潮流的金钱威力。无奈的苦笑,是感受的极致。在《下乡见闻》中,几则小故事,看似可笑,却是可叹可怜和可悲的。正如文章结尾所说:“要想让那些农民彻底脱贫致富,首先是文化脱贫,提高人的素质才是最重要的。”
寓言故事本身已带有讽刺和劝诫的性质,而用幽默小品的笔调来写作,算是黄宏慧的创作探索吧。在这一辑中,可以说是每篇都是有可圈可点之处,值得卒读。寓言故事通过幽默的叙述,达到出人意外和言人所不敢明言的效果。
林语堂先生说:“幽默每易涉及猥亵,就是因为猥亵之谈有此放松抑制之作用。在相当环境,此种猥亵之谈是好的,是宜于精神健康。”黄宏慧这本集子中有关男女之事的篇章,我们在阅读的时候,不要以笑话(小人)之心去度幽默(君子)之腹。即使是有关男女之事的笑话,有一位学者也说过,“多数笑话不免是低级或下流,但也有些严重的意义。”
幽默入画,便是幽默漫画。幽默入文,即是幽默小品。无论是漫画或小品,都强调简洁和明快。只有作者的思想纯朴明澈之后,简洁和明快才有实现的可能。这本幽默小品集子中的《金点子》、《汇报材料》、《不解的三个话题》、《倒霉三题》、《对话三题》等篇,几乎是行文似水用墨如金的。
韦荣景的漫画,多次获国内大奖,其漫画风格日渐形成。他为这个集子配的漫画,可以说是画龙点睛。其中《不敢陪领导喝酒》、《为官之道》、《重要机密》堪为上乘之作。
因之,这个配上漫画的幽默小品集子,不但可读亦可看,实乃不可多得的一份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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