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停顿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过了会儿,雪地里传来汽车的声音。只留下两排车轱辘的印子。
就是从那个平安夜起,迪诺的生活却从此不再平安。
十五年后,迪诺长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在父亲的熏陶和培养下,他成为了皮埃尔酒庄最出色的酿酒师,负责所有新产品的开发。只是病魔始终没有放弃过他。迪诺得了一种怪病,常常突然摔倒。皮埃尔带着儿子去过很多医院,可是没有人能告诉他迪诺患了什么病。直到迪诺二十三岁那年,他晕倒在车间里,再也没有站起来。
迪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他的呼吸很微弱,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医生把皮埃尔从病房里叫了出来。
“皮埃尔先生,您要做好思想准备。”
“你说什么?”皮埃尔惊诧道。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多只能陪您两个月。”
皮埃尔只觉全身一阵颤抖,他激动的喊道:“我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您的儿子得了肌肉营养不良症。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目前这种病无法治疗。”
“你还当什么医生,连病都治不好?”皮埃尔非常气愤的指责道。这个答案他等了十五年,却等来了一个残酷的结果。
医生能理解为人父母此时的心情,他平静的说道:“皮埃尔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位非常著名的酿酒师,可治病和酿酒是不同的。再高明的医生也不是所有病都能治好的。您还是赶紧珍惜将来的两个月时间吧。”
皮埃尔仍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冲进病房抱着儿子的躯体大声的哭泣道:“迪诺,我要请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病!儿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医生见皮埃尔已泣不成声,不好再多说什么,唯有离开。
三天后,迪诺终于醒来了。皮埃尔已经在病床守了几天几夜,眼睛里早已布满了血丝。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迪诺的手微微抖动,兴奋的喊道:“迪诺,迪诺。”只见迪诺缓缓的睁开眼睛。皮埃尔握紧迪诺的手,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
皮埃尔把迪诺接回了家里,他放弃了公司所有的事务,一心陪在儿子身边。
每天,皮埃尔推着迪诺的轮椅穿过酒庄、穿过葡萄园,在葡萄架下,在酒窖里,他们一起品酒,一起探讨。这两个月是迪诺最幸福的时光,却是皮埃尔最痛苦的时光。皮埃尔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悲痛。
皮埃尔打开收音机,这天是葡萄酒国际评比。收音机里正在直播。迪诺全神贯注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细节。当收音机里传来皮埃尔酒庄又一次夺得金牌时,迪诺举起双手,大喊道:“我们赢了!爸爸,我们又赢了!”他几乎从轮椅上跳起来。而皮埃尔却没有半点兴奋。皮埃尔知道这是给迪诺最后的一个礼物了。迪诺觉察出了父亲的心事,劝慰道:“爸爸,您应该高兴才对!”皮埃尔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爸爸对不起你。”迪诺说:“爸爸,人活着就要让自己快乐,哪怕只剩最后一天。”其实迪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可他从来不悲观。他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担心。
两个月后,迪诺却只能躺在床上了。他想该是向父亲告别的时候了。
“爸爸,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吧,孩子!”
“爸爸,您爱我和妈妈吗?”
“我永远爱着你们,爱这个家。迪诺,相信爸爸。”
“爸爸,您知道吗?我七岁的那个平安夜,您说您就在妈妈房里睡着,随时都可以叫您过来陪我。我假装闭上眼睛睡着了。等您一走,我就趴在窗户边看着您的车子离开了我们。爸爸,我真的不希望听到那辆车的声音。可我还是听到了。您在外面还有一个女人,我还有一个弟弟,对吗?”
“迪诺,不要听人家胡说。爸爸是爱你们的。”
“是真的吗?”
“真的!”
迪诺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皮埃尔泪流满面。
(十)结局
“这就是迪诺的故事。”皮埃尔先生取下眼镜,用面巾纸擦了擦眼睛。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年轻人说:“我能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
“说吧。”
“您真的爱劳拉和迪诺吗?”
“爱!”
“好了,我想问的都问完了。夜深了,我该走了。”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我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无名小卒。这是送给您的礼物。”
皮埃尔先生接过那支很破旧的小酒瓶,标签上有红蜡笔印,正是写着自己的名字。原来这是他儿时的第一瓶酒。他正准备问年轻人时,却发现年轻人早已走出了葡萄酒窖。皮埃尔先生赶忙追了上去。而年轻人已经走得很远了。他刚一张嘴却不知道该喊什么,他忘了问年轻人的名字。皮埃尔先生呆呆的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默念道:回头,回头。
年轻人走到大门时,突然回过头来对皮埃尔微微笑了,转眼便消失在了月色中。
那晚,月亮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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