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葡萄酒,不知为什么就会想到卡拉克斯的电影《新桥恋人》里面那大朵大朵的璀璨烟花。在日常生活里,是不太可能看到这种把整个都遮蔽掉的灿烂夜景的,但是在胶片喀啦喀啦作响的电影院里,两个一无所有的人就是在这样的烟花底下喝着一瓶又一瓶的红酒。持续了三分钟左右的胶片里铺满了烟花的碎屑、夸张的舞、城市的虚影和空的红酒瓶,有种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凄艳--“某人爱你,如果你爱他,就对他说天空是白的。”讲的是爱的故事,好几个片段却都是酒的特写。在新桥,偷来的葡萄酒和爱情一样被渴望着,荒凉又感伤。
烟花和葡萄酒到底在何处相连,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那种一摸上去就会倏忽而逝的连结吧。我觉得红酒是要有“只剩下你和我”那种气氛才可以喝的。
1993年我在北疆碰到行星际的男人。我们坐在一家叫“绿洲”的小旅馆的台阶上,喝着一瓶伊犁产的红酒。行星际的男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卡拉克斯,他和葡萄酒的关系就像我和这个陌生的旅馆一样偶然。那个地方白天特别长,夜晚的空气中则有一种纵欲的味道。天空因为清澈而显得很近,星星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手里。行星际男人的语调冷而温柔,让我无法揣测他看到的是否是同一个星空。我们互相举起那倒在粗糙而油腻的直口杯里的93年份的红酒,空气中太浓的羊肉味和酒的香气混在一起。十几度的红色液体交给了舌尖,从喉咙滑落到胃里引起一阵小小的振颤。我的能量都已在白天交给地图和照相机的快门,旅程行将结束,一切都有些可疑,熟悉的生活像是突然背过身去,把我变成了一个时间河流里的小圆点。在太阳没有出来之前,我觉得目光所不及的地方像沙漠一样荒凉。还好星星和烟花有些相像,还好遇到了行星际的男人。
那天晚上我收到过一枝玫瑰花。因为插在空酒瓶里,第二天被服务员收走了。
“不过玫瑰和酒瓶的关系,也许是本来就存在。”行星际男人用典型的行星际语式对我这样说。
1999年我们差点错过了红酒,并不是指家里落着灰尘的进口葡萄酒,而是指让两个人都有“只剩下你和我”那种心情的酒。结婚以后行星际男人变得和善而满足。我们的生活总是和他的朋友交错在一起。结婚纪念日是在朋友Q推荐的一家餐厅庆祝的,理所当然地邀请了Q。他是那种自我感觉相当好的人,外表清爽,服装也很有品位,女朋友算得上端庄秀美,在Q的脸上,好像只写着“没有愦憾”四个字似的。
“所谓的行星际,只是非常形而上学的世界而已,”丈夫的脸已微微有些发胖,自从来到地球后,他便爱上了这里的食物。我们坐在类似火车包厢的那种座椅里,吃着牛肉、蛤蜊和西芹,点的是83年份的红酒。两个男人像是跟酒过不去似的,频频举杯,郁金香杯里摇晃着清澈的宝石红色,溢出香气。啜取一小口,的确是棒得没话说,这浓郁醇美的红酒。餐厅里陈设整齐却没什么新意,食物还算可口,侍者用白色餐布裹着酒瓶随时待命。丈夫和Q已酒足饭饱,我却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饥饿,连胸口都微微发痛起来。很想透过巨大的窗户看看外面,哪怕是和行星际有关的一角蓝天也好。可是餐厅位于9层,能看到的只是另一栋楼的背面。
半夜里饥饿的感觉再次袭来。屋顶的天窗透进了月光,在行星际男人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我翻了个身,仍是饥肠辘辘,只好起来去厨房找面包。但是,那种饥饿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像有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了深深的空洞一般怎么也无法填满。奇怪,为什么明明吃饱了还觉得饿呢?那天的生活委实很平淡。我们想起了某个纪念日,于是便找朋友一起庆祝。在这个有点老的城市我们还很年轻。不算昂贵的家具、月光、酣睡的丈夫和猫,一切都很神秘。是呀,我们并不仅仅因为住同一间旅馆,品尝同一瓶葡萄酒而在一起,我们曾浪漫地爱过。
我摇醒了行星际的男人,告诉他我想和他一起喝酒。
驱车穿过了黑暗的城市,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里,红酒的标签让我们眼花缭乱,行星际的男人弯下腰,仔细地辨认着。惨白的灯光照亮了他脖根新长出的赘肉。“所谓93年份的红酒,究竟有什么样的本意呢?”在结婚周年的夜里,我明白我再也不可能喝到那种粗糙的伊犁红酒,再也无法回到那间破旧的旅馆,回不去的,还有那一年相对年轻的爱情。
偶尔,在地铁里,我会和93年的葡萄酒擦肩而过。不过,在遥远的世界一定有那么一个结存在吧!就像每个年份的葡萄酒,都只能在发酵酝酿中呼吸到当年的情感。那个结一定又在什么地方和卡拉克斯的烟花、绿洲旅馆和玫瑰以及叫做Q的朋友联系着。这样一想,很多人和事情都令人感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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