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对酒没有嗜好,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品味了,而大山里曾经有过的山葡萄酒却让我陶醉至今。。。。。。。
苍莽的辽南老黑山在秋霜中萧瑟,曾经漫山尽染的红叶已凋零,惟有山葡萄还高高的挂在老藤上。虽说大山里的山货野果不少,可山里人只认榛子、山核桃、蘑菇、中草药什么的,而对山葡萄、猕猴桃类的野果则不屑一顾,我却情有独钟。
往年的这个时侯,人们偷闲上山搞个小秋收,把山上的山货野果拿到山下十几里远的供销社卖掉换钱,补贴一下贫困的生活。如今上面下来文件“割资本主义尾巴”,东西宁肯烂在山上也不许采摘,违者是要受到批判的。
胆大的人还是有的,那就是我。趁着生产队长去沟外的公社开会,我打开了自家的后门悄悄地进了山。午后的太阳懒散地幅射着大山,我拐着大蚕筐沿着河边蜿蜒的小路向大山深处走去。
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我站在参天的大树下,用挑剔的目光在打量着树藤上的山葡萄,看那一株山葡萄藤上果实累累。选择目标后,我像猴子似的敏捷地攀了上去,把系着蚕筐的木钩挂在枝桠上,开始了采摘。一嘟噜一嘟噜墨紫色的山葡萄在秋风中摇拽,黑珍珠似的山葡萄粒是那样的玲珑剔透。我在老藤上秋千般的晃动,收获着串大饱满的果实。
太阳下山了,我扛着沉甸甸的大筐向山下走去。
回到家后,妈妈把山葡萄在门前的小河里择洗好了,然后倒在锅里,添上适量的水。灶膛里燃起了熊熊地火焰,不一会儿锅水就烧开了,升腾的蒸气弥漫着灶间。
火熄了,我把冷却后尚有余温的山葡萄舀出倒入豆腐包里挤压,汩汩的山葡萄汁流入大盆里。我把家里积攒的二斤白沙糖,和从代销点买来的四斤地瓜烧散白酒,统统兑入大盆内,用勺子慢慢地搅和着,然后倒入洗涮好了的两个坛子里,再用从城里下放带来的塑料布把坛口扎死。这就是我“酿酒”的全部工艺流程。
进入腊月天,山里人家开始杀猪,我家请的操刀手是当地人缘不错的刘大爷,帮手自然是我们一趟房住的另两户从大连下放的两位哥们儿。先是给猪捅刀放血,接着褪毛、开膛,最后是大卸八半。忙忙碌碌地一天总算结束了,期盼以久的大吃大喝在即。
掌灯了,小炕桌搬上了灼热的大火炕,先是一盆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炖肉块端了上来,接着是当地风味的灌血肠也上了桌。我从老式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哥哥从部队探亲带来的“衡水老白干”,先是给劳苦功高的刘大爷的酒盅斟上,轮到给哥们儿倒酒时却不让,非要尝尝我的山葡萄酒。不是我小心眼舍不得给人家喝,而是酒不到日子。无奈之下,我只好从里间屋抱出一坛山葡萄酒。当揭开蒙在坛口的最后一层塑料布时,一股浓郁的果味酒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肺。我把小盅换成的大碗一一倒满,举碗代表家人(爸爸在公社工作忙脱不开身)向刘大爷和哥们儿表示感谢。早已饥肠辘辘的人们听不得我絮烦的客套,夹起一块颤颖颖肥嫩油香的大肉下肚,喝上一口甘润爽口的山葡萄酒,许久放不下碗筷。。。。。。
油灯纤弱的火苗在跳跃着,喝酒人绛红色的脸膛透出了满足的醉意,酒坛也见了底。这酒喝得太惬意,太过瘾了,喝得刘大爷倚着被垛打起了呼噜,喝得我们哥们儿忘记了大山的寂寞,忘记了一切。。。。。。
几十年过去了,我时常想起淳朴厚道的刘大爷,想起风雨同舟的哥们儿,想起记忆中的山葡萄酒,口中彷佛还留有酒的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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