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葡萄酒迷们来说,最值得慰藉的是,纯粹风格的葡萄酒,到现在都还没有真的过时。
就像现在的女孩已经不再向往纯纯的爱,我们这个讲究拼贴混合的时代,纯粹还具有什么样的价值呢?
应该还有吧!妈妈最爱的还是纯金的项链啊!老爸总是非纯绵的Polo衫不穿。可是,我们都知道纯金项链不比妹妹的Chanel菱格纹K金戒指值钱,弟弟加了30% Coolmax的混纺篮球背心是纯绵Polo的两倍价。也许,是该觉醒的时候了,纯纯的年代早就逝去,越纯的东西,似乎已经越来越没有价值了!不过,对于老葡萄酒迷们来说,最值得慰藉的是,纯粹风格的葡萄酒,到现在都还没有真的过时。
葡萄酒都是用葡萄酿成,除了少数的加烈酒外,其实全部都很纯,只是,葡萄酒的纯与不纯有着更细致的分化。是否用纯的百分之百的同一个葡萄品种?是否是用百分之百来自同一片葡萄园的葡萄酿成?是纯的百分之百的同一个年份?是纯的,百分之百的传统酿法吗?或者,酒中那纯美干净的迷人果味是否被那飘乎不定,微微带点潮湿木头的旧桶味给破坏了?那一种葡萄酒最纯,就像那一家理容院的小姐最纯一样,不是内行人是不太容易分辨的。
在法国,因为有AOC葡萄酒法定产区的保护制度,一个产区,用什么葡萄,是否只能用同一个葡萄品种来酿酒,都已经依据地方传统被规定成不变的法规了,纯与不纯的问题,其实,是由上天和历史决定的,而不是葡萄农的自由意志。总之,在法国,混合多种或是单一葡萄,完全看自然环境。依据法国的酿酒理念,认为产自凉爽气候的葡萄在风味上均衡感比较好,而且酿成酒之后有比较多的细节变化。相反的,在炎热气候下,单独一种葡萄比较难维持均衡感,如果要酿成较协调精致的葡萄酒,就必须混合不同的葡萄品种,透过调配,以截长补短的方式酿出最精彩的酒来。也因此,在凉爽的北部,除了香槟之外,全部都是采用单一葡萄品种,温暖的南部产区则是习惯混合多种葡萄。
单独使用黑皮诺(Pinot Noir)的布根地以及混合卡本内-苏维浓(Cabernet Sauvignon)和梅洛(Merlot)等葡萄的波尔多,一北一南,是最典型的两个代表。一条划分单一品种与混合品种葡萄酒产区的线,从罗亚尔河与波尔多之间,自西往东南,斜穿过中央山地,在瓦伦斯市(Valence)南边越过隆河,往阿尔卑斯山而去。这一条看不见的界限,将法国的葡萄酒地图分成浓郁的南部和精致的北部,而同时,也将隆河产区切剖成南与北两个截然不同的典型。
有着地中海炙热艳阳的南隆河生产着全法国最丰满热情的红酒,同时混着数种,甚至十多种不同风格的葡萄品种。而深处大陆性气候区的北隆河却是强劲结实,且带点高雅品味的严肃格局,不论红酒或白酒,大多是单一葡萄的solo演出。
在法国葡萄酒界,这样的法则,有如天经地义般的天条,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想挑战的,除非打着传统的保护伞,不然都注定要成为叛逆狂徒。虽然法国左派已经连着两次大选有着压倒性的胜利,带着种族主义的极右派也还是如洪水猛兽般地被看待,但是在葡萄酒的领域里,却依旧漫布着有如极右派一般的森严律条,AOC法定产区制度看起来好象是「葡萄种族纯化主义」般,规定着每个地方葡萄的纯度。这样的情况在同是欧洲传统葡萄酒大国的意大利就显得松散一些,有着更多的自由主义气息,每个产区的葡萄酒都充满着传统与叛逆同时并置与拼贴的吵闹纷杂。
我们还能继续喝着这许许多多风格纯粹的法国葡萄酒,其实,还真要感谢这些严格的极端律条,让有时创意淋漓的法国人得到应有的节制,不会因为一时的想望而毁坏了数百年的传统。不过,我们都没有忘记,曾经打碎纯粹,有如巨型怪兽般挤在巴黎旧市区里的庞毕度中心,或是罗孚宫广场上闪亮摩登的玻璃金字塔,其实,都早已经融入市容与市民的心中,成为传统的一部份了,更不要说更早之前的铁塔和圣心堂。面对着新时代里,来自全球葡萄酒产区的严酷竞争,许多法国酒庄请求政府松绑保守的葡萄酒法令,好让他们有更多的自由空间放手一搏。也许,革命的时候真的到了,让人好奇地想看看,当法国的葡萄酒业,在他们巍巍耸立的旧宫殿上架起新金字塔的同时,会用何等的创意,保留住他们最珍贵,纯粹的葡萄酒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