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醇酒妇人,男人堕落始也。”说来也很无奈,其实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做着饮醇酒拥艳妇的美梦,在他们看来,妇人犹如醇酒,尤其是红酒,集娇媚、温柔、神秘、幽远于一身,有着永远品不完的韵味。于是,人类千百年的历史上演了无数醇酒妇人的悲喜剧,从罗马皇帝尼禄到中国的小丑袁世凯,络绎不绝,为此丢了江山丢了脑袋的数不胜数。平民亦不例外,在这个或隐或现的梦境里,努力去寻找可能的一线机会。
中国文学诞生伊始,芳草美人就成为真、善、美的化身。无论是来自民间的煌煌《诗经》还是贵族士大夫笔下华丽的《离骚》,都为此寄予莫大的热情与理想,在他们笔下绽放出奇异的光彩。从东坡居士悼念亡妻之作,到花间大师柳永对风尘女子的浅唱低吟,如葡萄酒般的妇人都是他们才情奔发的诱导因子。
如果事情仅仅停留在醇酒与妇人简单、直观的享乐也就罢了,问题糟就糟在男人的政治权力一旦失落,妇人则是一副完全相反的形象:从引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迷乱殷纣王的妲己,挑战伦理的杨玉环,直到柔弱无辜的陈圆圆,似乎无不印证着后半句话:男人堕落始也。更有激愤之言曰:红颜祸水……
威震天下的武则天皇帝不理这一套,骆宾王当年《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愤笔挥道:“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读到此,女皇哈哈大笑,无狐媚者焉能是女人?大人物的这点轻松自信将檄文火热的战斗精神一下子就掏空了——此时的则天皇帝牢牢地控制了从西域诸国向大汗唐天子进贡的葡萄美酒的优先品尝权,不消说,每当暮霭四合,华灯初放时,众内侍簇拥着美艳女皇莺歌燕舞,酣畅淋漓地痛饮葡萄酒……醇酒妇人的涵义被彻底地颠覆了。也许这就是葡萄酒般魅力的妇人让天下始料不及的一面——深邃莫测、睿智豁达。
酒,更是许多男人一刻不能稍离的挚爱。豪情万丈之时,男人不能没有酒:“莫使金樽空对月”;恬淡闲适之时,男人不能没有酒:“把酒话桑麻”;失意落魄之时,男人不能没有酒:“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痛苦忧伤之时,男人更不能没有酒:“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自古文人多酒鬼,且越是大文豪就越是大酒鬼。陶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欧阳修、苏轼、辛弃疾、……直到昨天的郁达夫无一不是诗仙亦是酒仙。公元1064年夏日的一个黄昏,曾是“洛阳花下客”的欧阳修携诗文好友及歌妓丽人来到滁洲西郊琅琊山麓的一座古亭,在锦瑟雅乐声中,开怀痛饮的葡萄美酒刺激了大师的灵感,醇酒妇人的浪漫意境留下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不朽佳作——《醉翁亭记》。但这一等文化人醇酒妇人却无伤大雅,无害国本,既无江山可丢,又无河东狮吼惊破文胆,倒是文章作得花团锦簇,流芳百世,为浪漫主义赋予新意,如葡萄酒,千百年后依然醇香驻齿。
男人们也有醇酒不妇人的时候,要么煽出几分悲壮,要么露出几分滑稽,此时有妇人在身边反倒不方便,勾践的“投醪劳师”、霍去病的“金泉倾酒”、项羽的“鸿门宴”、曹操的“煮酒论英雄”、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
回到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酒当然要有,至于妇人就免了,一则要花大把的银子,二则自家娘子也非等闲之辈,举手投足,回眸浅笑也还有几分红酒的娇媚。小户人家折腾不起,还是安定团结为好。
无论醇酒还是妇人,男人在面对她们时心态都是各取所需的,这与中国古代儒、释、道对其价值判断有关。儒家提倡“酒以成礼”,并坦言“食、色,性也。”;佛家则视酒、色、财、气为恶之根源;道家则倡导“饮而不醉”的士仙风度和“采阴补阳”的健身之道。宋明理学之前,国人视酣畅恣意的豪饮为洒脱飘逸的士子风度,如晋代的“竹林七贤”、中唐前后的“饮中八仙”等。宋代的水泊梁山可是聚了不少喝家,醇酒论坛子开喝,陪酒的妇人却没一个,用今儿的话叫作:“军纪严明”。水泊之外有个美艳少妇叫潘金莲,陪男人喝酒过了头,还让梁山好汉武松给宰了。
男人对酒的认识永远是一个说不清的话题,对妇人呢?聪明的中国人同样有高招——自古以来的严禁妇女干政——就是了。
如今去幽静的酒吧一看,萨克斯管缠绵回荡,红蜡烛下两杯葡萄酒泛着血色的诱惑,一男一女沉浸在喃喃细语中,醇酒妇人的味儿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