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好花却爱花的人是自作多情,没有酒量的人说爱酒是叶公好龙,尤其是一个女人根本没有酒量却从心底里爱酒则成了人生的尴尬与不谐。非常倒霉,我就是这么一个自不量力的女人。饭碗所系的行业离不开酒,展业、公关、协调等几乎所有的活动基本上靠酒做润滑剂,我在酒量方面的无能在圈子内众所周知,幸运的是编一份行业性刊物的工作离这些活动较远,与酒短兵相接的机会并不多,偶有为之,领导、同事、朋友们总是对我照顾有加,甚至有善解人意地为我代酒的,每每让我十分地感动。
其实,我真是很爱酒的,酒席上喝得少不是态度问题,只是能力有限而已。对酒的初恋始于童年时期,坐在爸爸膝盖上,他用筷子沾着酒送进我嘴里,原以为我会哇哇大哭,结果我只是皱皱眉头便开始享受这奇特的味道。从此以后,在柴米油盐都极为紧张的时期每逢有喝酒的机会,父亲总不忘给我斟上一杯。但要是超过一杯,也就是一两吧,我就头痛、胃痛的,所以每次都是杯把酒,图的是个父女对饮,叙敍家常。有一次大年三十年夜饭,一高兴父亲让我多喝了两杯,我先是说头昏,接着开始胡闹,破着嗓子喊黄梅戏、吼越剧,拉着爸爸妈妈表演“斗智”,抓特务------整个儿一小丑,把家里人折腾个遍,吐了,累了,一觉睡到大年初一正午,起床后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的“精彩”表演,自此不敢大意,生怕有损社会主义公民形象。
像爱一个人一样,开始爱酒是因她的美味而一见钟情,能够天长地久则是因了酒的知己本性。按我的孤陋寡闻,上帝造人本是让人受苦的,结果他发现人类除了风霜雨雪、天灾人祸以外,还有尔虞我诈,浴血相残,更兼儿女情长,心灵伤痛,其苦难已远远超过他老人家原先的设计,慈悲为怀的上帝只好造出酒来补偿人类,君不见凡有人的地方就有酒的美味,贫苦之地名酒更多,所以才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千古绝唱。是的,遍数周遭千百人,知己唯有杯中君,再低档再卑贱的酒也不会因你潦倒而离弃,不会因你愚蠢而嘲笑。在你寂寞的时候,花间一壶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便凑成了热闹的场面;在你流泪的时候,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就有了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人似春将老的意境;对那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情结,对那离去的铭心刻骨的思念,都用酒去化解,一杯下肚,昏昏然倒下,听凭酒精将胸腹变成了炼丹的宝鼎,把那千缕思念、万种怨恨沸沸腾腾地煎煮熬溶,最终化成了缕缕细流从眼中一滴滴漏出,啪、啪地掉在枕上,一身轻松地睡去,明日又是一张笑脸,雄纠纠气昂昂地冲向世界,今生今世还有誰能这样与你缠绵于体、悱恻于心,相陪相伴呢?
若将美酒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品过茅台,尝过XO,更多的是几块钱一斤或一瓶的黄酒、米酒,关键的不是价钱,而是心境与环境。哪怕是最贵的酒,若是与了一班只知道吆三喝四、脸红脖粗地吼着脏话、或者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自以为有学问的浅薄之詞的家伙们在一起强拉硬灌的,也难保不会未醉先吐出来,那真真是对美酒的亵渎与侮辱;如是一般般的酒,却能与一二知己相对而坐,娓娓叙来,软语温温,烛光曳曳,多少自斟,这时候的酒无论价格高低,都象一位美丽非凡的仙女轻纱漫舞在云雾飘渺之间,拂尘不扬,遮挡人们内心的面纱已了然无踪,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真诚;当然,如果一个人就着几碟小菜,在渗透到每个角落的轻柔音乐中举杯自饮,完全放飞禁锢已久的心情,将进酒杯莫停,只愿长醉不常醒,这时的酒则象那眉目之间藏温柔,长剑诗书显豪气的知己,只是剑尖轻轻的一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层层盔曱无声无息地滑脱了,早已裂痕处处的脆弱的心便全然裸露出来、得到了无微不至的抚摸,即使是最贱的酒也具备了最高贵最稀有的品德与才情。你再去怨恨什么“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可真是人心不足,贪得无厌了。
是的,如果有心情讨论存不存私房钱,如果有必要为经常的晚归煞费苦心地寻找恰当的理由,还不如一杯淡酒相伴,一样有“你是疯子我是傻,疯疯颠颠到天涯”的幸福,但切切牢记,无论是沉醉或是清醒,万万不可追问什么酒意诗情谁与共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