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红酒,以至时不时地想起来会喝上一杯。据说红酒养颜,保健。管它呢,她只要一种舒服的感觉就足够了。
红酒这东西要兑上雪碧,加上许多的冰块,喝起来才叫爽。你不觉得红酒更象是殷红的血液吗?红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会对人充满着诱惑力,让人有想去饮啜的欲望。那些挤在一起的晶莹剔透的冰块,则象是颗破碎了的心,女人的心是玻璃做的,容易破碎。其实只要是酒,即便再清淡,还是有着它与生俱来的度数,这就是酒和水的本质区别。
她觉得好女人是不沾酒的。而她自己并不是个传统上的好女人。
那天她穿了件V字领的白色毛衫,一条薄呢浅灰色格子的长裙,她觉得颈部有些光秃秃的,于是系了条玫瑰色的丝巾。这条丝巾很特别,挽成了一朵别致的玫瑰花形状,使她增色不少。其实,她那头经过精心烫成波浪形,而且漂染过的呈亚麻色的长发,散发着啫喱水香味儿,让人感到女人特有的娇媚。看得出,这是个时髦女人。临行前,匆忙地拎上了那只乳白色的手袋,对着穿衣镜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这才手忙脚乱地提上那双白漆皮高跟鞋。这时,手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唱起了歌。她没有接,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急什么?跟催命似的。”
她要去赴个酒局。事先她早已料知这是个无聊的酒局,只是她有自己的无奈,这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摆脱不掉的。在酒局里,她只不过是个漂亮的花瓶而已。
当她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匆匆走进包房,包房里发出一阵刺耳的欢呼,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迟到还是觉得她的重要,搞得她有一丝尴尬,不过她马上就归于平静,而且机械地露出一抹淡淡地浅笑,两个可爱的酒涡更显得迷人。
一阵忙乱,她落了座,才吃惊地发现居然是一大桌子的人,而今天的主题则是主位上的稳健持重、意气风发的某局长的升迁,而她不过是众多前来捧场人之一而已。为局长张罗酒局的是一个多年仰仗他扶持照顾发财的生意人老唐。权和利总是结合得很紧密,象一对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恋人。
桌上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女人,由于她的出现,似乎吸引了全桌男士的目光,而使得那两个女人无形中黯然失色。老唐是个场面人,她和老唐只有几面之缘,今天,她是老唐的合作伙伴、她的女友斯美芳的替代品。要不是在外地出差的斯美芳打来求助电话,她才不会来呢。局长升迁关她屁事?她也从中捞不到什么好处。可是她和斯美芳是多年的好友了,不好拒绝,只得应付一下了。
酒桌应该是男人的天下,但仅有男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女人的调剂。尤其是有美女同桌。
因为来晚了(当然,有她的主观故意),她被老唐等几个熟人架拢着敬了杯酒才算了事。事先她溜了一眼桌上的那两个女人,杯里居然也是白酒,而且两人已经是腮飞红晕醺醺然。在酒上,终归是男人更胜一筹。她牢记有人曾说过女人喝多了比男人更丢丑,她不想当众丢丑。而她很清楚在圈子里是打下啥底是啥底,尽量不喝白酒,白酒太伤人了,她清楚自己的能量。有些男人不怀好意将女人灌醉,一是看她们出洋相,二是想图谋不诡。于是,服务员在拿着白酒给她倒的时候,她轻巧地用手捂住杯子,坚定地说自己只喝红酒,而且要那种雪碧、冰块兑的。于是,按她的要求,她喝了红酒。特殊的优待,她感受到其他两个女人艳羡和妒意,随后那两个女人也嚷嚷着换了红酒,品尝后,啧啧称赞味道不错。她得意地说,女人最适合喝红酒。说得那两个女人越发后悔刚才也跟着喝白酒了。
酒桌的气氛一直很热烈。这种有领导在的程式化模式就是领导先提议敬酒,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无论领导年龄大小,只按官位高低次序,而且通常不止一次提酒,多伴还要好事成双。随后挨个轮上一桌人敬遍,然后才是自由组合。她来时,已经轮流敬酒到尾声了。老唐又特意让加了两个甜口的女士菜:奶油香蕉和拔丝蜜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杯觥交筹中,有人喊来服务员打开了音响,一个矮胖的自认底气很足的大腹便便的男人自告奋勇上前,于是传来近似狼哭鬼嚎的歌声和起哄似的叫好声。她想:简直是在糟蹋音乐,强奸大伙的耳朵。老唐一直和那位局长窃窃私语,对四周置若罔闻。看样子他是有些业务上的事情,也许在酒桌上解决更便利。那两个女人中偏瘦的那位急不可待起身点了一曲《一帘幽梦》,还献媚说是送给局长,祝他官运亨通、飞黄腾达。于是掌声热烈起来。那个女人声音比较尖利,嗓音也不错,大约适合唱民族唱法,有民族唱法唱这种通俗歌曲,则明显缺乏了情感,不过好歹是比刚才那位男士强。
酒桌是男人社会的缩影。男人们在喝的‘到位’的时候,似乎一个个都变了形,有的红头涨脸,有的醉眼迷离,有的舌大腿软,桌上也乱作一团,尽显人生百态。有聊着喝的,搂着喝的,唱着喝的,骂着喝的,那位稍胖的女人还别出心裁地边跳边喝,惹得笑声不断,活象一个搞笑的小丑。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则肆无忌惮大声和他身旁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聊得十分热乎,声音不断飘进她的耳朵,看来不想听都不行。
“你那本田雅格还开着吗?”眼镜男人问。
“早换奥迪A6了,旧的给下面公司了。”胖子一脸的豪气。
“我那天看你车里坐个漂亮妞是谁啊?”眼睛男人暧昧地问。
“我小妹啊。”胖子不以为然。
“哥我真服你,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眼睛感慨地翘起大拇指,看样子是真的羡慕加佩服。
“咳,没女人时想女人,有女人时烦女人。哥们我这身体都造坏了。伟哥都不好使啊。”胖子也道出了这类男人的苦衷。
……
她不动声色听着,冷冷地想,这才是报应呢。这帮男人自以为有钱有势,得到了人间享乐的美事同时也要失去身体健康的代价,这样老天爷才算对芸芸众生公平些。人与人之间相互又强了哪去?但相互的差距却在不断地拉大、当然是贫富地位的悬殊。她这样想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儿还有些愤愤不平的思绪。正胡思乱想之际,今天的主角、那位新官上任局长突然站起身来到她面前,伸出手邀请她跳舞。她这才发现她只是在认真地吃软炸的奶油香蕉,而那位稍胖的女人也早已放下酒杯,和别人跳得正起劲了,而且看样子是三步、四步都会。桌上只有她一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