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她,用了一杯红酒的时间。
墙上的她笑意缱缱,然而看在他眼里却说不出的讽刺。
他认识的女人从来不会笑,也不会哭。
表情对她来说,或许就像被丢掉的某种无用的装饰。
他不禁轻蔑的扯扯嘴角,冷漠,当权者常用的把戏。用疏离故作神秘的拉开距离,用以装饰威仪或者掩饰懦弱。
似乎只有在那种死寂庄严的表相之后,他们才能扮演的好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角色。
只是他觉得可笑,她,有什么资格对他假作这种神祚的清高?
他颇玩味的盯着照片中少女如花的笑厣,想起了那张如同老去时光般静止的苍白的脸。
或者,这就是她和永生之间的交易——永恒的生命大多都是静止的,而地府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静止的让人麻木。
一瞬之间,那朗朗的笑容让他的思路有点恍惚。他开始思索到底是从何时起,他跟她都开始变的麻木?然而这样的思索注定没有结果,或者现在对他们来说,麻木就像是一种习惯,你早已经想不起何时是它的开端,但你却能时时感受到它的成果。
他转转杯沿,修长的手指顺着杯的侧面用指肚自上而下轻轻摩挲,动作轻柔的就像摩挲的是她那动人的身体曲线。
他对着照片上的笑脸露出一个男人特有的诡秘微笑,享受般地轻轻闭上那双金玉色的眼。
这是种奇妙的感觉,你惧恨一个女人,因为她手里有你渴望得到却又令你恐惧的权力;然而你又渴慕她,因为她身上又潜藏着另一种让你渴望的东西。或许,那只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微笑;也或许,那是一种隐藏在那张像老去时光般静止的脸后的某种象征着阳光的味道。
除了他,恐怕没有人会把她和阳光联系在一起。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联系。他只是有种感觉,某些他忘记她也忘记的东西,在他无法想起的时候,她最终可以将它想起。这种直觉非常诡异,诡异到他自己也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然而他却没有阻止自己的这种直觉,他是个善待自己的男人,这种莫明奇妙的念头,倒也不失为一种对于无聊生活的小小调剂。
就像,他常惹怒她一样。
权势、地位、金钱和力量是所有男人都渴望的东西,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权势和力量,也从不掩饰自己对权势和力量的渴望。即使明知这样会触怒她。
他承认对于她的位高权重他心有不甘,并且绝对是不加修饰的把这种不甘挂在脸上。他乐于看到她对他的不堪管束颇感恨懑,却又不得不对他的存在心有忌惮。
这使得他和她之间的争执颇为真实——不是像情人之间那种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而是真真正正刀刀见血的权力之争。她是个好对手,好到可以完全激起他对权力的所有嗜血本性。即使他很清楚自己对她拥有权力以外的渴望,然而只要一进入他们俩人特有的争夺战场,他就必须全然忘却所有除了战斗以外的遐想。步步为营,你来我往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招招致命的真刀真枪,权力场上从来就只有你死我活。
正是这种怨恨和迷恋之间的矛盾刺激让他深深着迷。没有其他的任何一战场斗能像与她那样激起他无法抑止的求胜心。
争权夺势中的真实感让他有时不禁迷惑自己对她的恋慕其实根本就是一场模糊的假象,只有像现在这般品着红酒,看着她那曾经拥有的如花笑厣时,才敢确定这恋慕存在的其实很完全。
潘多拉~潘多拉~
从古至今,诸神对人类最昂贵的馈赠。
那墙上兀自笑的无邪的人影,让那双酒杯后金玉色的眼睛,浮上一层危险,诡弊又深深沉醉的迷朦。
“拉达曼迪斯大人,潘多拉大人要见你!”
待从的声音还不足以把那双琥珀般魅惑地血色双瞳中的迷醉趋走,他眯着眼,再一次将那画中人影深深凝住。然而转瞬间,金色妖瞳陡然变得阴冷,削薄的唇角闪过一抹嗜血的疑痕,
酒,已经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