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不在山里,我的魂从没离开过山里,因为山里有母亲的歌,有我的梦,有山葡萄------
记得我小的时候最爱吃山葡萄,母亲就领我到场边的山上去,这山不高,一点也不陡,一到夏天,深绿色的葡萄叶布满了山坡,山风轻轻的吹过来,那一嘟噜一嘟噜的青葡萄,露着甜蜜的笑脸,唱出一串串青脆的歌。到了下霜的时节,也就是山里的秋天,漫山坡上都是火辣辣的葡萄叶,把林场都映红了。一串串紫微微的葡萄坠的葡萄架直发颤,这时候母亲总是先拣一粒霜打掉的葡萄,叫我闭紧眼睛,张大嘴,搜的下扔进我的嘴里,喝!好甜心好酸口啊!
霜打秋叶,冰结冬雪,母亲常这样叨咕:什么八月也叫秋,九月也是秋,没的事,咱山里秋天满打满算就一个月是秋,十月那才是采秋的时候。
山越采越远了,母亲在也不领我上山了,晚上还给我讲黑瞎子吃小孩的故事。进了十月山里人就开忙了,仨一群俩一伙,那笑声采山声塞满了林缝。有采猴头的、采元蘑的、采山丁子、采山梨、圆枣子、五味子。有的老头专门深秋放棒槌,说这时候人参浆才成呢。母亲只管采山葡萄,我见别人家小孩吃山梨,吃圆枣子就抱怨母亲说,怎么就会采山葡萄啊,采山丁子多好。有的时候拽着母亲的衣襟哭着喊着,我要山梨、要山丁子、给我采给我采吗------母亲真的给我采回了一篓山果子。有山梨、山丁子、还有山里红呢。我乐的合不拢嘴,吃了山梨吃山里红,最后吃串山葡萄嗽嗽口,小肚子吃的鼓鼓的,甜甜的。母亲瞅我笑了,骂着我说:“小山杂种,这回撑吧”。
那时候山里穷啊!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全靠山果子充饥。母亲总是迎着日头进山,顶着月芽出山,每次采山回来,粗布衫上都挂了一层霜,那是母亲汗水的结晶——脸上留下了条条道子,那是母亲泪水的痕迹——那红红的山葡萄汁,满满的溢出来,那是母亲手背流淌出的血……达那以后,我再也不让母亲采山果了。
在金黄的十月,母亲从来不闲着,人家都说一年四季在于春,母亲却说一年四季在于秋。十月的秋天太累了……母亲的十月也太累了……
想起来母亲还会酿山葡萄酒呢,母亲把一串串山葡萄放在小缸里,然后再放进白糖白酒白开水,十几天后就能喝了。有一次我偷喝了两碗,跑到树林边睡了一个下午,身上叫蚊子叮的全是大包。每当提起这事,母亲就乐得不得了,问我:“小三你还喝山葡萄酒吗” ……二哥也逗趣说:“老三再喝两碗,不醉人,山葡萄酿的” ……
说起来日子过得真快,一晃,我已到了不惑之年,母亲八十岁的时候去逝了,现整一周年。为了缅怀母亲的辛劳,我决定在山坡上栽一千棵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