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打电话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刚下飞机。”
“生日快乐。我该送什么礼物给你呢?”他风尘仆仆的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带着疲倦却遮掩不住的精神。
“替我选一支酒吧,为我的生日。”
“你是在考我吗?”我有些冷汗,他喝过的酒比我见过的还要多。
“算是吧。”
“TPO ? TIME PLACE AND OCCATION。”虽然我很想抗议,可是太过容易的生日礼物他想必也不会喜欢。早已约定俗成的选酒规律这时正好派上用场。时间,地点,事件,同写小说的三个必要条件,早已是葡萄酒大师们所推荐选酒原则。
“不,”他微笑,他喜欢斜着头,目光从微翘的眼角看过来。微微掩住他那大而明亮的眼睛,却聚拢着太阳般的光直直射过来。“你说得不错,但是我希望这次是,TIME PREFERENCE AND OCCATION。不是地点,而是我的爱好。”
这是一场作战吗?为一个人选一支酒,却好像是一场战争,我看着他,估计着对手的实力。
我有多在乎他?他大概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我会为他挑选一支代价高昂的顶级酒庄的酒吗?如果钱不是问题的话,任何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一支顶级酒庄的特别年份作为生日礼物。然而这显然不是他的考题,——用我的心去选一份礼物。于是一支中等价位,列级酒庄是最平凡中庸的选择,也是最好的暧昧。因为你猜不透我的底牌。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酒,却因为他频繁的前去Napa Valley的经历而暗自揣测。“应该是cabernet sauvignon吧”,这个好像是个拼图游戏一样摸不着头绪。
“是的,不喜欢merlot, shiraz, pinot noir,这些年来我最中意只是cabernet sauvignon。”男人们可以频繁的更换女人,只是这些女人却总有些相似。所以他们的确专一,只是专一的是他们自己的心。
“波尔多。”我几乎要松了一口气了,原来他的爱好如此简单。既然说到cabernet sauvignon, 也许可以不喜欢新世界的浓厚强烈的风格,但是没有人可以拒绝波尔多,它就好像是座山,稳稳的立在那里。走入葡萄酒的世界就必定要经过那里。
“答对了,波尔多,左岸,细致,深沉。现在你可以为我选一支酒了”他说。挑剔的人呢,连merlot比例偏高的右岸都不肯去喝呢。
看着他,既然他的偏好如此简单,那么只需要决定时间,还有事件了。本来是他的生日,却如同给我惊喜般的出现。是突兀是措手不及的服从吧。
“你是一个热爱品牌的人吧。我想木桐酒庄1992年会很适合你。”1992年是波尔多的噩梦,阴雨连绵的夏天致使没有阳光宠爱的赤霞珠无法成熟,致使大部分的酒都过于稀释缺乏结构,失去了陈年的能力。“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这支酒虽然仅十几岁却过了顶峰,不可能再成熟的更好。就好像年轻的姑娘,不过有这么几年可以挥霍,再下去就只有老去了。就连开瓶后也需要尽快喝完,两三个小时与空气接触就显出疲态,好像女人脸上的妆开始一块一块的凋落了。
“你真是吝啬”,他大笑起来,“这是五十年来最差的年份了”。关于葡萄酒他自然懂得比我多,而我更想说得是他如同这支酒一样没有预兆的出现在我面前,虽令人倾心只是几个小时后他就会离开,“让人提不起兴趣的酒”。
“女人和酒都是不要操之过急的东西。”他慢慢的似乎在回味着记忆中的味道。很多酒都侧重各种诱人的花果香并且酿造的奔放热烈。的确这样的热情的酒可以马上给人强烈的印象,然而过多的刻画反而有种媚俗,轻浮的让人提不起兴趣。如果有一颗沉静的心,愿意静静的等待,看着她在面前舒展,绽放,用许多时间用尽全部的感觉去体验她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