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黎冀对坐在“名典”的二楼,中间隔着精致的台灯,地道的牛扒,冰冷的红酒,还有五年的时间。
岁月并没有给他留下太深的痕迹,但在他脸上,我还是看出了过尽千帆的沧桑。我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高脚杯妖娆如盛开的郁金香,在暧昧的灯光下,杯中荡漾着的血红色液体散发出某种诡谲而决绝的气息。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纯的红酒。”黎冀说,“不过我现在也觉得这样才好喝。”“是吗?”我轻笑,“你也转性了。”
五年前黎冀是城中著名的多情公子,身边女友走马灯花似地换。对我这样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人来说,他是个危险人物,离得越远越好,但我无法自制。他身上桀骜不羁的气息对我是致命的吸引。
能跟他在一起我已心满意足,虽然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极少。黎冀是个爱玩爱闹的人,他更喜欢和一帮朋友流连于饭店或酒吧,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样的场合,我经常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不说话。黎冀酒量很好,满满一杯白酒一仰脖就喝下去了,放下杯子神色自若。
我不喝白酒也不喝啤酒,只喝纯的红酒。我喜欢轻微的干涩之后,齿颊间回旋着甘甜的感觉。可黎冀说不要那样喝,他娴熟地把整瓶红酒倒进一个大玻璃樽,然后倒进雪碧,放几块冰,投几片柠檬。有时他甚至会把红酒和啤酒混成一种味道怪异的“鸡尾酒”。他说,这都是时尚的喝法,而在我看来,这简直是亵渎葡萄酒的纯洁高贵。我一向喜欢简单的东西,比如清啡,纯的红酒,以及不掺杂质的感情。可我那么爱他,一字一句又怎会不听呢。我把抗拒深藏心底,尝试着去接受,却始终无法适应那怪异的味道。
那么年轻那么不羁又那么喜欢新鲜的人,当然不会轻易为一处风景长久停留。很快地,我在他身上嗅到了别的女人的气息。我终于明白,其实我跟其他女人并无两样,再努力我也不能改变他,就像我不能把掺有雪碧的红酒提纯。
选择不了容忍就只能选择远离,远离不纯粹的红酒和不忠诚的感情。
五年过去,孜孜不倦流连于万花丛中的黎冀终于也倦了。盯着那杯没有掺任何杂质的红酒,他若有所思地说,纯粹的红酒和纯粹的感情一样,都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慢慢品出味道来。
他的眸子里出现了我曾熟悉和为之痴迷的温柔眼神,我看着,摇头轻笑。一段过往的爱情如一瓶启封已久的红酒,总会失了香散了味,寡淡如水。世间原本就没有几样事物,能够经得起岁月的反复打磨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