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萨的日子里,我天天晚上泡在荷兰佬Fred的酒吧里。那里有很好的音乐:从摇滚、爵士到民谣一应俱全;很好的酒保:一个尼泊尔帅哥,中等个头、黑黑的挺结实,符合我喜欢的比较男人的标准;很好的掌柜的:那个以前玩band的荷兰佬;很好的客人:每天一拨一拨热热闹闹的老外,有熟客也有初来乍到的;一句话,那是个很酒吧的酒吧。没有上海新天地的做作,北京三里屯的粗糙、香港兰桂坊的混杂。来这儿不是玩看与被看的都市游戏,甚至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大家萍水相逢,倒更像是老友聚会。
每天在这里和荷兰佬聊聊天,谈谈他同在拉萨的老婆;侃侃Led Zeppelin,the cranberry;说说荷兰烟丝,古巴雪茄,他不抽卷烟,所以只好每年从city of the city(万城之城)阿母斯特丹带够抽几个月的货。他让我尝了一次自己卷的烟丝,呛得我直出眼泪。味道太重,超过多米尼加的雪茄。当然我们也聊西藏,那是这里所有人永远的话题。我们都是身在异乡的过客,尽管目的不同,离开时怀里总都揣满了关于西藏的回忆。
常来这里的另一个女人也是一中国MM,常常是过了吃饭时间,整个酒吧就我们两个女人。而中国人,无论什么时候,基本只有我们两个。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真是方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完全不受高原反应的影响。显然,性别的斥力远远大于同根生的引力。我们从没讲过话。不过也可能是生性内向。她跟了一老美,除了她的honey,她那么叫那个男孩子,她就和Fred还说说话。
第一个和我聊上的是爱尔兰人Mark。在酒吧的第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喝冰水。我有高原酒精过敏,一上高原就滴酒不沾。在青海和日喀则我都有过相当惨痛的醉酒经历,只为了一点哥们义气。我一边看着他和美国小伙子Harry玩飞镖,一边看电视里放的Eagles演唱会的MV。一局终了,他径自向我走来。“输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耸耸肩。Mark是那天晚上所有人里我最愿意搭讪的,没想到他会主动找我聊天。Mark身高1.75 左右,灰蓝色T恤,合身直筒牛仔裤,头带米色棒球帽,很内敛。
就这样子,我们聊开了。爱尔兰帅哥其实挺害羞的,说话柔声细气,也没什么手势。安静地像个孩子。这样正好,我们痛痛快快的聊了很多电影。他竟然随身还带着几张片子,当时真恨不得能租个DVD播放机。回上海之后,我把他推荐的几个电影都买来看了,确实不错。
我在西藏唯一一次邂逅上海人就是在Fred的酒吧。那天我去的早,一个人坐在吧台上一边吃晚饭,一边和尼泊尔帅哥Top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非常罕见的门口出现了四五个同胞的身影。“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的乡愁虽不至此,对于同胞还是格外敏感。只见他们找了个桌子坐下,点了菜,原来是来吃饭的。这时Harry来了,我们寒暄了几句。等我吃完,他就继续教我玩飞镖。
过了一会儿,听见Top叫我,原来那几个中国人想要点盐却都不会英文。于是我客串了一回翻译。一问才知道其中有一个是上海人,他们大笑说一开始还以为我是韩国人,所以不敢贸然求助。就这样,老乡替我付了晚上的饮料钱,还介绍了拉萨唯一的上海馆子,说从老板到厨子都是阿拉上海人。
陪老乡聊着,不知何时进来一北京男孩,坐在了我的边上。老乡走后,他主动和我攀谈了起来。聊着聊着,就来了劲,他居然是国内某著名论坛音乐版的版主。一晚上,他给我讲New Age,我和他聊摇滚。从七八点一直聊到凌晨两点酒吧关门。Fred很抱歉地看了看我俩和空无一人的酒吧说,不好意思,得关门了。其实一过午夜,基本就都是熟客了。
大家开始放很奇怪的MV和老古董摇滚。一扫先前为了吸引普通客人而放的有些矫情的融合爵士。每首歌都有人会在下面大声跟唱,甚至手舞足蹈。我和小北京说话有时几乎就是扯着嗓子喊。但谁也不愿离开,只为了那种暂时的家的感觉:随意而亲切。谁让我们都是过客,不是归人呢?没办法,意犹未尽的我们只能走出酒吧。他送我回宾馆,一路上,走在拉萨街头清冷的微风里,我们两个放肆地大喊大叫,像经过酒精刺激而兴奋不已的醉汉。
我们满怀期待和梦想而来,在青藏高原展开寻梦之旅。有些人猎到了奇,回去聊做炫耀的资本;有些人找到了魂牵梦萦的绝地胜景,回味一生;有些人终于发现了心灵的归宿,从此不再是匆匆过客。西藏从不让任何一个亲近她的人失望,一千个人心中便有一千个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