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撰写有关中国葡萄酒业“安内重于攘外”的文章时，看到了一则出乎意料的消息。两个概念强烈刺激了本人：中国的“波龙堡有机葡萄酒”卖到了法国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

　　是不是如前些年法国到中国来推广他们的葡萄酒而举行的免费品尝会？这里面有没有媒体一些夸张的宣传？《中国酒业》记者决意去实地考查一番，好在波龙堡酒庄在北京的房山区，并不太远。

　　与“北京人”同饮一河水

　　房山区境内的周口店最有名气，早在57万年前，“北京猿人”就在境内周口店龙骨山一带繁衍生息，点燃了人类文明之火，在古人类早期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1929年周口店出土“北京人”完整的头盖骨，轰动世界，周口店被定为世界遗产，是北京人的发祥地。波龙堡就在去著名的“北京人” 遗址周口店的路上。

　　上京石(北京-石家庄) 高速公路，再转京周 (北京-周口店) 公路，路两边高大的白杨树迅速向后倒退，大开车窗，车行绿荫与清新空气中，令人身心舒畅。我们从半路上接了“庄主”邹福林教授，经他指点，知道公路旁的一座石桥是新挖掘出来建于清朝的古桥。想象当年，贾兰坡、裴文中先生乘车辇从桥上走过，尘土飞扬中去周口店，整整走了一天，是多么艰辛的一段路程，如今却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看来波龙堡选了一个容易吸引酒庄游客的佳地。

　　波龙堡依偎在雾岚山下，平展的葡萄园一直延伸到山脚，南北向的篱架上，葡萄藤郁郁葱葱，工人正在葡萄花香中做第一次打蔓。酒庄南东两面全是酒庄所有的葡萄园，酒庄建筑外表为石斩石装饰，矩形格局，有些像中国传统的四合院。

　　此处距周口店北京人遗址只有九公里，酒庄东邻之河与周口店流下的河流交汇而成石河。原来波龙堡与“北京人”同饮一河水。只是时间相隔了50多万年。

　　波龙堡酒庄酒凭什么打进法国市场

　　问起波龙堡酒庄酒凭什么打进法国市场的？邹教授说，是凭着“有机”。说起起因，还是他在八十年代去美国，看到市场标有“有机食品”的售价要比普通食品的售价高出四五倍，而有机葡萄酒在全世界更是凤毛麟角，据资料介绍，美国有机葡萄酒只占葡萄酒总量的２％，法国等西欧国家则更少。

　　依据联合国食品法典委员会对有机农业的定义：有机农业是促进和加强包括生物多样性、生物循环和土壤生物活动的农业生态系统健康的整体生产管理系统。有机农业的最大特征就是：不使用人工合成物质如化学农药、化肥、生长调节剂、饲料添加剂等和不采用基因工程获得的生物及其产物。

　　而西方国家农业现代化程度要比中国早得多，彻底得多。中国的传统农业却体现了有机农业的最基本特点。“什么是辩证法，这就是辩证法。传统农业虽然落后，如今却包含了当今有机农业的先进元素。”

　　“当时我想，酒庄酒的鼻祖是法国。亦步亦趋跟在人家后头模仿，怎么可能有自己的特色？把中国的优势与法国酒庄酒相结合，可行的办法就是走有机葡萄酒的路子。”这个想法产生于波龙堡酒庄的建庄之初，时间是1996年。

　　邹教授说，波龙堡打进法国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遇。一个法国葡萄酒酒商到中国来推销法国葡萄酒，在机场免税区，见到了一款波龙堡酒庄酒，好奇心驱使他品尝了这瓶产自中国的酒庄酒，说来法国人还是真正懂得葡萄酒，很快好奇变成了惊奇。2005年这个酒商三次来波龙堡考察，事前都不通知，最后决定经营波龙堡酒庄酒，把它介绍给挑剔的法国饮者。

　　法国与“有机”相对应的概念是“生物产品”，并有严格的规定。波龙堡酒庄酒完全符合法国的“生物产品”标准。

　　具有9万家酒庄，20万个品牌酒庄酒的法国，怎么会有中国酒庄酒的一席之地？笔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邹教授告诉我：“追求多样化和与众不同，是每一个商家梦寐以求的，法国商人也不例外。” 波龙堡葡萄酒业公司董事长唐卫星出席了那次品酒沙龙。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著名的“拉隋特”餐馆以波龙堡酒庄酒为时尚品牌，售价60欧元，说明中国葡萄酒开始进入法国中高档餐饮市场。除“拉隋特”餐馆外，波龙堡葡萄酒还进入了“蓝火车”、“夏乐小丘”等法国高档餐馆。

　　一位名叫埃弗利娜的法国女企业家表示，品尝了波龙堡葡萄酒后，她改变了对中国葡萄酒的看法，没想到中国也能生产这么高品质的葡萄酒。波龙堡葡萄酒不仅口味地道，外包装也很好看，她一定要买几瓶送给朋友们作礼物。

　　寻找“有机”三易其地

　　依照我国对有机农业的要求，生产基地在最近三年内未使用过农药、化肥。

　　“当初为寻找这样的基地确有很大的难度。有一块地，面积合适，可太肥沃了，是黄土层，不适合酿酒葡萄生长，放弃了。又找了一块土地，各方面都符合条件，但离公路太近，又是交通要道，汽车尾气严重，还是放弃了。”邹教授这样告诉我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看到八十亩村这块河滩地时，眼前一亮，这里太合适了，虽然当时是村里采沙场，千疮百孔，高低不平。但这里是适宜酿酒葡萄生长的沙砾土，多少年来没有种庄稼，更不要说污染了。这完全是没有开垦的处女地。请来法国土壤专家，挖土壤剖面，土壤层深竟有19米6，19米6啊！邹福林教授至今说起来仍然眉飞色舞。他指点着一块从19米多深挖上来的巨大鹅卵石，这是什么？这是火成岩，火山爆发时生成，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这19米多是由河滩冲积而成的；二是这里有大量的火山灰，有葡萄喜欢的钾。

　　“就是要通过葡萄的根系，把这19米6的精华吸收提取上来，结葡萄，酿好酒。”

　　葡萄是一种顽强的深根植物，积温高、日照强、偏干旱的气候能生长出优质的酿酒葡萄。这里是一块奇地，公路那边大雨滂沱，这边却无雨，年降水只有200毫米。小气候环境所至，十分有利酿酒葡萄的生长。听了邹教授的介绍，我才相信什么叫做：“隔道不下雨，百里不通风。”

　　追求“有机、循环、和谐”

　　波龙堡在葡萄架间间作花生，花生矮，葡萄高；一个是浅根，一个是深根；花生还有根瘤菌，不仅不和葡萄争肥，还能增加地力。

　　“原来还试验过间作大豆，大豆虽然也有根瘤菌，但大豆和葡萄有共同的病虫害，它们易感染红蜘蛛。花生易感染蚜虫，而葡萄对蚜虫有抗性。”

　　“在葡萄架间间作花生，还能遮蔽地面，减少杂草的危害，因不能使用除草剂，只能采用人工拔草，不能不考虑成本。”

　　花生用来榨油，职工吃得都是自家产的花生油。榨油后的花生饼做猪的精饲料，果壳、茎叶粉碎后作猪的粗饲料。波龙堡还种植白薯，用白薯制淀粉，做粉条，下脚料再去喂猪。猪糞作为有机肥来肥田。

　　“波龙堡不采用外边的有机肥，因为一些大的养猪场、养鸡场都使用化学药品消毒杀菌，饲料中添加剂也会残留到肥料中。”

　　波龙堡七年生的葡萄主干只有拇指粗细。邹教授告诉我们，要是使用化肥要比这粗得多。笔者很欣赏这种和谐共生有机循环的系统。但还禁不住要问：“这里有没有不和谐呀？”“有呀，葡萄快成熟了，喜鹊麻雀们都来了，哪个粒成熟先吃哪个，粒破了腐烂还影响到整个果穗，想了很多办法，放鞭炮，树草人都不起作用。只好随它们去吃了。”

　　教授造酒

　　波龙堡的酿造车间、灌装车间、酒窖按生产顺序设置。进入酿造车间后，葡萄酒就再也不会和人直接接触，直到装箱出成品。走进明镜似的酿造车间，要套上塑料鞋套。“我们要求这里的地面干净得要像餐台，掉到地上的面包捡起来能吃。”

　　“我们吸收了法国酒庄酒酿造的精华，比如单独地块，单独品种，选择单独适宜的酿造方案。这就要求我们的发酵罐要适宜，我们最小的罐是4吨的。从采摘到进罐发酵，只要两个小时，绝对保证新鲜。我们以为这是酒庄酒的最基本先决条件。酒庄酒也要与现代化生产相结合，比如我们的发酵罐是用不锈钢的，控温是程控的，灌装线也是全自动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邹福林作为农业专家援建非洲，每次回国都要途经巴黎，塞纳河旖旎风光和醇香的法国葡萄酒，使他陶醉其中，要造中国的顶级葡萄酒就是从那个时候酝酿起来的。什么是酒庄酒，怎样来打造中国的酒庄酒，邹福林有自己的思路。“你知道东北的大酱吗？一家一个味。法国的酒庄酒有些类似，有的酒庄葡萄园只有一个篮球场大，一年只生产几千瓶酒，别看它小，它可能是一个顶级的葡萄酒酒庄。有上千年的历史，这种酒庄酒因独特风味价格昂贵，市场上根本见不到，要到拍卖行才能买到。”

　　“我们引进法国的酿酒葡萄品种，但在中国波龙堡会有什么表现，每个年份会有什么不同，需要用什么样的酿造方法，这都需要摸索，需要不断地总结。”

　　从葡萄上架到出酒，波龙堡有详细的档案。每五天邹教授都要亲自给葡萄拍一张照片，望着厚厚地几大摞资料，我戏称邹福林造酒为“学院派”。

　　“我认为学院派是个褒义词，学院派注重数据的真实性和完整性。科学的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

　　“有人说我不懂经营，比如酒庄的灌装线，一年只用那么几天，有些人就想租用，用来灌假酒。做假的事波龙堡不干，我认为那是对中国葡萄酒的最大危害。”

　　我握着邹教授粗硬如同老农的手：“您已经是70岁的人了，有些事可以让年青人来干，您主要的职责是指导。”“我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在想，哪一天我不在了，波龙堡还能延续下去。历史不是一辈人能写出来的。”

　　波龙堡与木桐酒庄

　　“波龙堡面积是70公顷，和法国的木桐酒庄一样大。”邹福林不止一次地提到木桐酒庄。

　　木桐酒庄是法国为数不多能代表法国酒庄酒的顶级酒庄。很多著名画家为得到木桐酒庄酒，而为其画酒标，比如毕加索、夏加尔、马瑟韦尔……

　　木桐酒庄曾无数次参加各种评酒会，获得殊荣。但1976年一次法国顶级波尔多和勃艮地及美国加州纳帕谷葡萄酒参加的评品会上，经过9位法国葡萄酒专家的盲评，结果是美国酒得分超过了包括木桐酒庄酒在内的法国葡萄酒。今年，也就是距上次品评会后的30年后，在大西洋两岸——英国伦敦和美国加州再次举行品评会，分别由9位专家在两地盲评，打分后合并计算，前五名全是加州酒，波尔多得分最高的是木桐·罗基德堡1970，排名第六。笔者倒不真地认为美国葡萄酒从此就超过了法国葡萄酒。但青出于蓝，是可以胜过蓝的。中国的波龙堡也如此。法国的品酒专家范尼克曾参与1976年评酒会，这次再度应邀担任裁判。现居印度尼西亚的范尼克在评酒会结束后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法国，法国酒再度败北，法国人会杀了我。”

　　从心底里敬佩范尼克先生，好就是好，葡萄酒是世界的。中国的葡萄酒会不会也有美国加州纳帕谷葡萄酒享誉世界的那一天？那就看我们能不能沉下心来种出好葡萄，酿出好酒了。波龙堡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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