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莫尔文圣詹姆斯女子中学去年成立了一个葡萄酒俱乐部,作为贵族学校的一种社交礼仪训练,经常为年满16岁的女生开展各种主题品酒会,要求同学们对葡萄酒进行讨论,并做笔记发表评论。主持的雷切尔·亨特利老师说:“我们鼓励学生发表自己的见解,然后我们可能会读到一篇华丽的、富有想象力的酒评家式的评论。”
那么,酒评家的评论有多么华丽呢?请看美国著名酒评家罗伯特·帕克在2003年对他给予100分的2000年份柏图斯红酒的评论:“颜色是近乎于墨黑的深紫色,紫色的边缘。香气徐徐飘来,几分钟之后开始轰鸣,呈现烟熏香和黑莓、樱桃、甘草的香气,还有明显的松露和灌木丛的气息。味觉上使人联想到年份波特酒,非常优秀的成熟度,架构宏大,质地丰美,酒体健硕,余韵持续长达65秒。可以与1998年份媲美,但2000年份的格局似乎更大,是一款颇具男子气的葡萄酒,单宁比结构完美的1998年份更为显著。这是另一款可以列入柏图斯文化遗产的绝代佳酿。预计适饮期:2015年至2050年。”
还有更夸张的!比如罗伯特·帕克形容2000年份拉菲“丰富的果味一层又一层地如同瀑布般地冲到整个上腭”;佳士得拍卖行葡萄酒拍卖师麦克·布劳德班形容1921年份罗曼尼-康帝“既强且长的余韵像细长的宝剑一样”……
葡萄酒评论通常是按照视觉、嗅觉和味觉的品酒顺序,依次去描述和评论葡萄酒的色泽、香气和口感。对于酒评家而言,他们的酒评可以为读者提供一种参考;对于葡萄酒爱好者而言,养成写酒评笔记的习惯也是提高鉴赏水平的一种有效途径。另外,在一些隆重的宴会上,葡萄酒也是流行的社交语言,如果你不想露怯,怎么也得蹦出几句专业术语,比如“单宁还算柔顺”、“质地如同天鹅绒一般”、“优雅的黑加仑子的香气”……
葡萄酒是一种大自然的恩赐,传递着阳光的温暖,蕴藏着风土的神韵。葡萄本身虽然没有香味,但葡萄酒却可以神奇地幻化出大自然的各种芳香,一杯好酒可以带我们走进一个百花齐放、万木葱茏的花园,正如19世纪英国作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所说,“葡萄酒是装进瓶子里的诗篇”—当酒瓶里的诗篇斟入我们的酒杯,我们的酒评岂能是平庸的记叙文或枯燥的说明文?在彼得·梅尔的小说《一年好时光》中,当麦克斯用“没得说,没得说”来评价那杯1982年份巴顿红酒时,查利就告诉他:“太粗糙了,朋友。你可不能这样来描述一件艺术品。你必须学一点专业的术语,掌握评论美酒的词汇。”然后他轻轻摇动着酒杯,喃喃自语:“我是不是看到了褪色的郁金香?沉思中的贝多芬……”
当然,对于过分夸张的葡萄酒评论,也有人提出批评。美国文学评论家、北伊利诺伊大学教授肖恩·谢斯格林曾发表评论《湿的狗和喷涌的橙子:现代葡萄酒话语》:“葡萄酒评论已成为现代版的田园牧歌,文风是理想化的和虚幻的,并以乡村生活的模糊影像来娱乐城市居民。”—“湿的狗和喷涌的橙子”既讽刺了酒评家们惯用的现代主义诗歌的通感手法,也一语双关:“湿”(wet)经常会用到美国俚语“胡说”(all wet)里,“喷涌”的英文“gushing”则有“煽情”的意思。
事实上,葡萄酒评论也不全是优美的田园牧歌,因为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好酒值得我们破费笔墨去讴歌。比如前不久我在某个会议晚餐上喝到的那款“唯一指定葡萄酒”,或许我应该这么去描述:色调如同夜总会小姐的口红,廉价的水果糖味道混合着东北酸菜和三流宾馆的走廊的气味,口感空洞乏味得就像下午那位教授的发言一样。